132 孤寂的男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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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32孤寂的男人

    【132】孤寂的男人

    苏凡不善于咬文嚼字,就说:“我想请您给我一个感谢的机会,让我请您吃顿饭。(书纯文字)”

    江帆说:“你该感谢张市长和钟书记,我只是说了一句该说的话。”说完,就去打电话,明显就是在下逐客令。

    苏凡无奈,只好站起身,他连进一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一连三天,苏凡都给林岩打电话,让林岩代约江帆。他也请张怀帮助约江帆,但是张怀没有给他约。张怀想,他现在跟江帆的关系很微妙,谁都知道苏凡是他张怀的人,江帆帮助苏凡和拒绝苏凡的宴请,都是在给张怀的面子,你一个苏凡是入不了江帆的法眼的。所以,江帆这样做是很有分寸的。既然江帆讲究分寸,他张怀也不能不懂事,更不能以苏凡家长而自居。所以,他也没有给他约江帆。

    约不成江帆,苏凡吃不香睡不下,求人办事,就得给人回报,这是他的处事哲学,江帆不吃请不收礼,他就放不下心,无奈,他只好硬着头皮找到了彭长宜。

    苏凡知道彭长宜跟江帆的关系,跟彭长宜套了半天的近乎后,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
    彭长宜笑笑说:“我和市长关系是不错,他开始到亢州来我们就不错,但是我请不合适,他来与不来都为难,我看,我们还是安心工作,少让他操点心就行了,什么请不请的,他不会在乎你这一顿酒的。”

    苏凡说:“彭主任,我肯定会安心工作,而且还会卖命的工作,但是,人总得讲点良心吧,市长给我办了那么大的事,我也不敢给他送礼,连顿酒再不表示,太说不过去了,我也是没法,才找你老弟帮忙的,我都打听好了,他现在没事,你给他打个电话,就说你请。”说着,就拿起电话,交给彭长宜。

    彭长宜实在抹不开面,这才给江帆办公室打了电话。

    苏凡见请不到江帆,就说:“我这乡下干部,跑趟城里也不容易,晚上我请老弟,你招呼人吧。”

    彭长宜笑了,很不客气的说:“你这老兄也太霸道了,你说什么就什么,哪有这道理?我晚上都约出去了,改天。”

    苏凡一听,无论真假,也不能强求,何况,跟彭长宜的关系还没到了强求的份上,就说道:“这样,不管市长了,明天中午我还进城,咱们中午再聚,你总不能天天有事吧?”苏凡想约不成江帆,约了彭长宜也行。

    彭长宜说:“老兄呀,如果在城里,你不能请,我请你,什么时候出城,你再请。”

    苏凡想不能太纠结这个问题,就说:“行,咱哥们谁请都一样。”

    苏凡走后,彭长宜想起今晚自己值班,他准备下班回家拿换洗的衣服。刚一出门,就看见女儿娜娜在单位院里玩,彭长宜说道:“娜娜,你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女儿看见爸爸,就跑了过来,说道:“今天没去幼儿园,和姐姐上班着。”

    北城去办事处的院里,驻扎着两个派出机构,一个是法庭,一个是信用社,各据南北,信用社临街是两层小楼,是在古街改造中统一翻盖的,院里就是信用社的金融重地。李春雪是基金会的出纳,每天都要坐专车,和押款人员一起,来这里送款。核对清后,才能下班。

    彭长宜想起来,今天是周四,周四下午,幼儿园放假半天。

    这时,孙其和侯丽霞从信用社的前门出来,彭长宜问:“今天存了多少?”

    孙其说:“没什么大数了,接近尾声了,一万多。”

    他们说的是清理宅基地所收上来的款项,有的是罚款,有的是清理过程中补交的多余的宅基地使用金。

    侯丽霞说:“田主任那组今天才两千多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还回去吗?”彭长宜问道,他指的是他们下乡的村子。

    孙其说:“不回去了,今天全都撤回来了,明天再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们赶紧回家休息吧,这项工作总算快完了。”彭长宜感慨道。

    孙其说:“天天有现金进账,您还盼着完?”

    彭长宜笑了,没说什么。不错,无论是罚款还是补交的宅基地使用金,的确丰盈了区财政,但是,彭长宜宁愿没有钱进账,也不愿天天抠着老百姓要罚款。

    看着孙其和侯丽霞疲惫的背影,他也感慨万千,这些乡干部,一人身兼多职,所有的中心工作,都是这些人来完成,面对面的和老百姓打交道,这中间的每一个人的祖宗八代都被老百姓不知骂了多少遍了。这次清理宅基地,尽管他没有具体负责哪个组,但是他却充当了救火队长的职责,哪里有险情,他保证冲到哪里,他可不敢跟任小亮一样当甩手掌柜的,唯恐出现一起群殴事故,到那时就不好收场了。如今,基层工作越来越不好做了。

    想到任小亮,彭长宜就想晚上要跟江帆联系,有个情况得让市长知道。想到这里,他就跟娜娜说:“去告诉姐姐,咱们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娜娜就碰碰跳跳的进去了,一会儿就出来了,彭长宜看见李春雪站在门口看了一回去了,估计她的事儿还没办完。

    彭长宜已经搬到了新居,新房去年盖好后,他们就都着手装修,终于赶在春节前搬进新居。本来他不想这么急着搬进来,但是沈芳愿意搬,天天泡在新房催着师傅干活。任小亮比沈芳更急,装修完工后,就搬了进来。沈芳说:“不搬暖气也是浪费,索性在新房过一个痛快的暖和的新年。”

    说来也怪,他们六家全部在三十前搬进新居。彭长宜搬走后,他的房子就让给了组织部的小郝。

    尽管盖这个房子,他们背上了几万块钱的债,但是沈芳明显的心满意足,住进新房,由于房间多了,院子大了,许多家务活她就忙不过来了,天天围着几个屋子收拾,就连水磨石板的院子,也都用拖布拖,彭长宜说她没累找累受。

    刚进了院子,就看见沈芳拿着水管冲洗院子,彭长宜接过来,说道:“我来吧,你去准备饭,我值班,把换洗的衣服给我找出来。”说着,接过水管,把院子角角落落的灰尘冲洗干净。

    沈芳喜欢摆弄花花草草,院里养了许多开花的不开花的植物,很是赏心悦目。彭长宜在院里载了两颗龙爪槐,沈芳不喜欢院里有树,她好干净,担心树长虫,秋天掉树叶,彭长宜执意载上,他说夏天可以乘凉,日子过不好了可以把树伐掉卖钱。其实,彭长宜种树,是因为爸爸给他们找了风水先生看了整个宅子的图纸后,让他在南墙也就是北屋正门往前一左一右的地方种两颗树。他担心沈芳嘴不严,没有把种树的真实意图告诉她。

    沈芳进了屋,自从搬进新居后,她一直处在一种很满足的境界中,这是一个典型的大宅子,三合院,各个房间都有用处,十分宽敞明亮。彭长宜也喜欢呆在家里,本来他不是爱干家务的人,就是因为搬到新家后,凭空多了许多伙计,沈芳一人忙不过来,所以倒垃圾、倒煤渣、扫院子,基本都是彭长宜包了。由于沈芳要求院子整洁的程度不亚于屋内,所以,彭长宜晚上和早上的时间基本都交给了院子。彭长宜不止一次的说:“院子不可能做到一尘不染,别要求太高,赶上老天爷跟你过不去,一天刮两次沙尘暴,你就收拾去吧。”沈芳说,“收拾也愿意,什么时候要求不高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饱受老县委那排小平房的低矮潮湿和拥挤,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之苦后,彭长宜和沈芳的确有了鲜明的幸福感,只是彭长宜回家的时间依然有限,尤其是他晚上值班的时候,这么一个空旷的大院子,沈芳就有点害怕,夜里睡不着觉,开始的时候,就让李春雪过来跟她作伴,久而久之,彭长宜不值班了,沈芳也就不让李春雪走了,无论是她还是娜娜,都对李春雪产生了依赖,特地给李春雪单设了一间屋子,李春雪接完娜娜后,也不拿自己当外人,帮助沈芳干家务,跟她作伴。一来二去,居然成了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员了。为此,彭长宜经常告诫沈芳,说李春雪有家,有自己的生活,不能总是在咱家,这样好说不好听。沈芳说你每天都是早出晚归,她住在咱家好,我心里踏实。

    彭长宜无法说服沈芳,为此还跟岳母说过,但是沈芳说混熟了,自己不好说不让她来了,况且,娜娜也离不开她。

    彭长宜决定有机会找李春雪谈谈,请她不要来他家了,但是,机会有,这样的话自己也难说出口。吃完饭后,彭长宜坐在餐桌上,正在看着女儿练习写字,李春雪开始洗碗,这时,他的呼机响了,彭长宜一看是江帆,心想,他晚上不是有应酬吗?难道是叫自己陪酒吗?

    他起身出了东房,来到了北屋,拿起电话,就打了江帆的电话。

    江帆说:“长宜,吃饭了吗?”

    彭长宜说道:“刚吃完,您还没吃吗?”

    “吃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早。”

    “是,没有喝酒,你今天为谁请我?”

    “呵呵,是苏凡,他找到了我,坐着不走,没办法我才给您打电话。”

    “哦,呵呵,我想到是他了。”

    “市长,我正好找您,有点事想跟您反应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来我办公室,要不来宾馆吧,我现在回去。”江帆说道。

    “好,我马上就到。”

    彭长宜放下电话后,将换洗的衣服收进袋子里,刚要往出走,沈芳进来了,说道:“等等。”说着,走进他们里面的卧室,拿出一个纸包,说道:“你捎着这个,明天给妈他们存到基金会。”

    彭长宜说: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钱,咱们还妈他们的一万块钱,他们用不着,说如果咱们不用就给他们存到基金会,现在存五千往上当时就给利息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道?”彭长宜问道。

    “春雪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把她叫过来。”

    沈芳就把李春雪从厨房叫了过来,娜娜也跟在她后面。

    彭长宜说:“你们那里存钱当时就给利息?”

    “是,五千块钱起。”

    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“

    “都实行好几天了,这几天存款的人都排队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家有人存吗?”

    “有,我家的钱都存这儿了,我们村里也有许多人往这里存。”

    “是你做的工作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,他们听说后自己来的,还有的把在别处银行存的钱取出来,存到基金会。”

    “好,知道了,以后你回家别给人家做工作,让把钱存你们这儿来,听见没?”

    李春雪点点头,说道:“听见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了,跟娜娜回房间吧。”

    李春雪领着娜娜回到她们的房间后,彭长宜跟沈芳说:“那钱我不给存,要存你自己去存,如果听我的,别存基金会,存到银行去。”

    “银行利息少,基金会利息多,你还是教数学的呢,怎么这账都算不明白?”沈芳白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“我原来怎么跟你说的,不能往基金会存钱,你怎么不听?”

    “你只是说不能存钱,又说不出理由,谁听你的呀?反正咱家也没闲钱存,但是好多人真是把钱从银行取出来,存到基金会的,我们单位几个人都是那样做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才是最危险的,他们这叫贴水,是人民银行不容许的,风险太大。我回来再好好跟你解释,总之,听我的就别存哪儿,咱也不要他们的高利息,不听我的你就去存,反正这钱我不给存。另外,我跟你说的这些话绝对不能跟春雪说,影响不好,你也别跟孩子姥姥说,这是秘密话。”

    沈芳知道,作为区政府主任,他这些话嚷嚷出去的确影响不好,就点点头,说道:“我也不管了,明天我给妈,她要存就让她自个存去。”

    彭长宜说:“这就对了。”

    沈芳皱着眉说:“你说咱们入股那两万块钱怎么办?老寇帮了咱们,可不能让人家受了损失。”

    沈芳说的是北城领导干部的入股资金,当时北城区领导班子每人入股两万,中层干部一万,普通干部五千。由于当时彭长宜盖房,的确没钱,这样就让寇京海入了股,红利归寇京海,彭长宜只是应了名。

    彭长宜知道沈芳财重,刚才的话吓着她了,就说:“我是指他现在这么做不和规矩,如果这样下去,是很危险的,是非常容易出现问题的,不要贪图那点小便宜,便宜害人。但是你现在放心,目前不会有事,基金会融资两千多万,不差那两钱。我先走,去找江市长,明天再细跟你解释。”说着,他就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沈芳紧随其其后,将大门反锁牢固后,这才回屋,心里就七上八下起来,

    他开车来到江帆住的宾馆,门虚掩着,估计是故意留给彭长宜的。

    彭长宜很少到江帆的宿舍来,尽管他住的是套间,外面有一大间的会客和办公的地方,但终究是宿舍,还是有一定的个人私密性的。不知何故,每次一来这里,他就像走进了江帆的内心世界,他贵为市长,可只有彭长宜知道,宾馆里的市长应该是孤独寂寞的,一个长期没有家庭琐碎生活的男人,是不健全的男人。尽管这里收拾的一尘不染,但毕竟是宾馆,少了家的生机和温馨,多了程式化的东西。真是难以想象,一个大男人,长期以这里为家,非得憋闷出心理或者生理疾病不可。

    江帆从洗手间里出来,说道:“值班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彭长宜点头应道。

    江帆见他站在正中间,就说道:“坐吧,还急着回去?”

    彭长宜坐下,嘿嘿的笑了笑。

    江帆坐在茶几前,坐上电壶,摆好茶阵,说道:“想喝什么茶?”

    彭长宜说:“您会泡什么茶就喝什么茶。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什么茶都会泡,我发现泡茶的确能养人的心性,尤其是晚上回来后,给自己泡一小壶茶,闭着眼,听着音乐,养脑养心养性还养身。”江帆边说边洗茶杯。

    彭长宜感到,尽管他说的很轻松,但是内心里却是有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,就说道:“您该调节一下,别太强求自己……”

    江帆笑了,用竹镊子夹出茶盅,放在茶海上一个摆好的小托盘里,彭长宜感到他的动作很熟悉,就想起了丁一他们三人一起喝茶的情景。

    “我调节的很好啊,回到宾馆后,把所有的烦心事关在门外,干自己想干的事,看看书,喝喝茶。不过,我看书喝茶的时候,有时想起你,想你是不是喝酒回来又被弟妹数落。”

    彭长宜笑了,他说:“常有的事,不喝酒都挨数落,更别说喝了酒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很羡慕你,老婆孩子热炕头,抬抬杠,磨磨嘴皮子。”江帆把茶盅放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彭长宜摇摇头说:“羡慕什么啊,天天吵,毫无乐趣。”

    “小吵怡情,大吵伤情,别吵大了就好。”江帆笑着说。

    “您说的太艺术了,也许,您也可以尝试新的开始……”他小心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唉,哪敢呀——”

    “离婚真的这么难?”

    “对于我来说难,我准备过段时间直接起诉。”江帆喝了一口水说。

    “起诉?不太好吧,动静太大。”彭长宜担忧的说。

    “是啊,我也这样想,一直有顾虑,才没那么做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长时间了,您就没有试着复合……”

    没容他说完,江帆就摆摆手,说道:“我们只有离婚这一种可能,没有其他的可能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起诉离婚会不会对您有什么不好的影响?”

    “说不好,如果袁家认头还行……唉,喝茶,不说了。”他边说往洗好的茶叶里注入热水,稍微泡了一下,就把茶水倒在烫好的茶盅里。

    “诶,您漏掉了一项,怎么没给我上闻香杯?”彭长宜故意说道。

    “哈哈,那是女孩子喜欢玩的花活,咱两个粗老爷们就算了。”江帆看彭长宜矫情他泡茶的程序,就说道。

    彭长宜也笑了,说:“您这是偷工减料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,你凑合喝吧,都是小丁把你的口味养刁了。”说着,自己端起茶盅喝了一口。

    彭长宜笑着说:“您还别说,同样的茶,小丁那样泡出来就好喝,咱们平时把茶叶放在杯里长期泡着就不好喝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我现在杯子里装的基本都是白开水,很少那样泡茶喝了。”江帆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彭长宜发现说起丁一,江帆的神情有了明显的愉快,他突然说道:“小丁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,也二十不小了,该考虑嫁人了,你猜她怎么说,她说不知道该怎么嫁?多么幼稚。呵呵。”

    江帆感到,彭长宜也是喜欢丁一的,不过像丁一这样的女孩子,哪个男人不喜欢?

    江帆说:“她应该不会在亢州找对象,当初拒绝王圆的理由就是不在亢州找……”

    彭长宜打断了他的话,说:“那不一定,她现在当了记者,接触面广,见的优秀的人多,年轻人的心思哪说的准,再说了,她所谓的不在亢州找对象,是不找亢州的人,那中直单位、部队,优秀的人才多了去了,她那个理由本来就是借口,是没有看上王圆才这么说的。我前天就看见她的节目,在采访一个大漠诗人,是中油公司的一个诗人,全国都小有名气,由于他们常年在野外作业,被人们叫做大漠诗人。三十多岁,未婚。还采访了一个,是中铁医院的青年医师……”

    江帆笑了,说道:“长宜,你想说什么就直说,别绕来绕去的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想说什么,只想说,她的眼界宽了,个人的事选择范围就广了,说不定就有能让她留在亢州的理由。”

    江帆听了后,站了起来,他走到窗前,撩开了窗帘,望着外面的星空,说道:“长宜,你我是好兄弟,我知道你的意思,你别再给我施加压力了好吗?有些事不能强求,得之,我幸,不得,我命。”

    江帆这话,等于间接承认了跟丁一的关系。

    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公开的而且目的性很强的谈论丁一,看得出,江帆并不轻松,这就说明丁一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。尽管和另一个男人谈论自己喜爱的女孩,对于彭长宜来说也不是什么轻松愉悦的事,但是至少可以说明,江帆爱丁一,从那天晚上他请客江帆第一次看丁一的眼神,就不难发现,他爱上了她,尽管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了何种地步,但从刚才江帆刚才的举动中,看出,他爱的也很苦,很沉重。这就够了,作为好友,谈谈**不足为怪,但是如果从下级这个身份说,和领导谈这样的话题,有打探领导**的嫌疑,是大忌,于是就连忙说道:“没有给您压力,我没别的意思,我只是想说……”

    江帆回过身,走到他面前,拍了拍他的肩头,说道:“别解释,我懂。”重新坐下后,一口喝干了自己的水,把空杯放在茶托上,给他们俩人的茶盅倒满水,靠在沙发上,看着他说道:“先说说刚才下班找我什么事?谁要请我?”

    彭长宜说:“嗨,是苏凡。”

    江帆嘴角浮起一丝笑,他猜到了。

    “泡在我那里不走,您晚上有事他非要请我,我也就推了。”

    江帆感到彭长宜还有事,就说:“就这事?”

    彭长宜意识到,江帆不想和他说丁一的话题。尽管是好兄弟,但他们毕竟还是上下级关系,按过去的说法就是君臣关系。而且,以目前江帆的身份,毕竟不敢光明正大的爱,也就不敢光明正大的和他一起谈论这个话题。听江帆问自己,他才想起今天找江帆的目的,就说道:“是这样,去年,招来的那个客商,我感觉好像有点问题。”

    江帆一愣,说道:“什么问题?”

    “感觉不像做事来的,到像是跑马占地套钱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奇怪,去年招商的水分谁都知道,就像一个美丽的肥皂泡。”江帆把身子向前倾了倾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,招商是硬性指标,是考量班子政绩的主要内容,各地招商也就花样百出,一年搞两季,要的是阵势和数字,谁会在意招来的是真商还是假商,各地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,似乎上级也不太关心你到底招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,只在乎你招没招,一级糊弄一级,都是这么一路糊弄下来的。

    彭长宜说:“咱们市的招商会是在去年十月份吧?招商会结束后,这个客商就来,开始圈地盖房,地也圈了,院墙也垒起来了,从去年开始就弄进来几台破车床摆在那里,养了有数的那么几十头牛,这半年都过去了,还是那几台破车床和那几十头牛,贷款没少用,事业却不见有什么起色。难道那几十头牛就是最大的农业产业项目?那几台旧机床就是东方最大的旧货交易市场?”

    这事还得从去年说起,钟鸣义来后,除去学习整顿外,把很大精力放在了秋季招商上,为此有段时间几乎常住北京办事处,而且亲自挂帅,任招商组委会总指挥长。去年那个招商会是亢州历史以来少有的一次,声势浩大,影响铺天盖地。当时亢州宣传部向外发了一篇通稿,从这篇通稿中就能看出当时的盛况:

    金秋十月,硕果飘香,亢州,在结束了为期五天的秋季招商会。记者从亢州市招商会组委会办公室了解到,今年这个招商,创下了亢州历史最高记录,呈现项目大、投资多、结构精的特点。使亢州招商工作迈上一个显著台阶。

    据了解,本届招商会共落实签约内外资项目58项。在利用外资上,共签约外资项目9项,总投资48777万美元,利用外资10423万美元,填补了没有外资的空白;协议投资2项,总投资1376万美元、利用外资470万美元;意向2项,总投资2450万美元、利用外资1250万美元。

    利用内资方面,共签约内资项目49项,总投资78.68亿元,签约成果较去年38亿元的水平有了显著提升。其中合同项目39项,投资总额62.8亿元;协议项目4项,投资总额5.3亿元;意向项目5项,投资总额2.15亿元。

    亢州今年签约的外资项目涵盖热力发电、汽车、电子、物流、机电、养殖等行业,招商项目呈现出一系列新的特征。其中一个内资大项目就是东方大世界,这个项目是农业产业最新项目,将以完整的产业链条模式出现,集养殖、乳品加工、旧货贸易等多种形式并存,它的出现将会带动全市农业产业项目和贸易活动再上一个新台阶,成为新的增长点。

    市委书记钟鸣义表示:“亢州将一如既往地为广大客商提供一切方便,拿出最好的资源、最优惠的条件、最优质的服务,全力打造优质的投资环境,让海内外客商在亢州生活舒心、投资放心、工作开心、兴业顺心。”

    这里提到的东方大世界,就是彭长宜说的那个企业,是任小亮一手操作、钟鸣义非常看好的一个项目,以最低的租金,征用了国道旁边五百多亩土地,涉及到莲花村等三个村。当时征地的时候,彭长宜和任小亮各带一个组,到这三个村挨家挨户的做工作,总算使这个项目落户了。围栏圈起来后,始终不见这块土地上有什么大的动作,只盖了两个大型牛棚,两层办公的小楼,临近国道建了一个交易展厅,摆了些旧车床和一些机加工零配件。并没有出现人们所期盼的那种火爆的养殖场面和旧货交易场面。老百姓有个惜地如金的心理,看着自己被征用的土地这样闲置,就纷纷跳过围栏,在自家原来的地方种地,被东方大世界管理者发现,他们出面阻拦,就发生了争执和摩擦,东方大世界一个副总找到了彭长宜,要求解决周边百姓偷种问题,还他们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,不然就往上反映。

    彭长宜把这一情况向任小亮反应后,任小亮很气愤,当时就把这三个村的支书和村主任叫来,训斥道:“租金一分也没少给你们,村民每户都签字画押了,凭什么还到里面捣乱?你们回去召开村民大会,绝不许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,种了庄稼的一律铲掉!”就这样,这件事平息下去了,老百姓也可能知道自己理亏,没有再闹事。

    由于这个项目是任小亮一手操办的,彭长宜没有过多的过问,他不想插手书记管的事,但是,北城信用社主任蒋小芬跟他无意说了一个情况,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
    那天,南城区基金会召开成立大会,这是自去年北城成立基金会后,又一个基金会问世。本来江帆不想成立第二个基金会,无奈,钟鸣义看到北城基金会搞的红红火火,就要求南城也成立,南城也的确给市政府打过报告,申请成立基金会。尽管南城的经济实力和总体经济水平不像北城那么雄厚,但是,樊文良在任时,有意倾斜南城,将两个外来的大企业放在了南城,经济发展的也很快。南城也具备一定的实力。乡镇企业也得到了很好的发展,相比北城,更具活力。尽管江帆顾虑重重,但是,没有理由不让南城成立基金会,所以,就批准了南城的申请。

    南城的模式和北城的一样,他们聘请的是农工部下个月就要离任的部长唐宝祥担任基金会主任,唐宝祥去年争北城基金会主任没有挣上,被副部长师小青抢了先,朱国庆再次运作,唐宝祥终于去了南城基金会任主任。

    北城信用社主任蒋小芬也接到了南城的请柬,在头去南城的时候,她来到彭长宜办公室,说是要搭彭主任的车走,她的车在给各个储蓄点送款。话题自然就聊到了基金会上。蒋小芬担忧的说:“咱们现在基金会运作的就够乱的了,又出了南城基金会。将来都是问题。”

    自从基金会成立后,彭长宜从没干预过基金会的事,当年,作为成立时期的副组长,随着基金会的成立,他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。蒋小芬和柳泉为基金会副主任,另外还有财会科等五名成员,组成贷款审批小组。由于一正两副主任都是女的,社会上就戏称她们为“财神娘。”

    彭长宜听蒋小芬这样说,就问道:“怎么乱了?如果要真是乱,蒋主任就是没尽力,这里你最懂金融。”

    “我懂不假,关健是没人听我的。都是长官意志,领导一支笔。”蒋小芬的语气满是抱怨。

    蒋小芬今年四十五岁,当过联社信贷科副科长,后任北城信用社任主任,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和从业经验,但是,作为资深业内人士,每笔贷款审批的时候师小青并不听她的意见,后来发展到她不再去参加审批会了,她不去参加审批会,柳泉是外行,完全是摆设,审批也就被师小青一支笔代替,而师小青的那支笔,大部分时候是握在任小亮的手里的。这就难怪蒋小芬抱怨他们审批贷款是“长官意志。”

    彭长宜说:“长官意志肯定会有,但是技术上大姐要把关,不然放出去的钱没影儿了就坑大伙了。”

    蒋小芬起身,把房门关严,小声说道:“彭主任,你说的这个问题极有可能发生。远的不说,小笔贷款不说,就说最近批的一笔金额较大的款,就是东方大世界,没有任何抵押,没有任何担保,就一张字据,就出去了二百二十万,还不算年前的80万,说真的,您没搞过金融可能没有体会,我听了以后直冒冷汗。”

    彭长宜皱了一下眉,说道:“谁批的?”

    “肯定是师主任。如果贾东方要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怎么办,前后两笔三百万,您想过吗?”

    贾东方是东方大世界的董事长。

    彭长宜说:“跑不了,那么多机床和牛还有一大片地摆在哪儿了,他往哪儿跑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彭长宜也没底。

    蒋小芬说:“彭主任应该清楚,那地是怎么回事,北城卖给他了吗?没有,只是租用,他不是土地的主人。至于那牛、那些旧车床,还有那栋二层小楼,值几个钱?土地租用期写的是二十五年,但是租金只是三年一付。您算下,贾东方投在亢州地面上的钱有多少?将来我们能变现的又有多少?您想过吗?”

    彭长宜脸色凝重了起来,他说:“贾东方是任书记的朋友,他跟俄罗斯和韩国做生意好多年了,还是有一定的资金实力的。”

    蒋小芬苦笑了一下,说道:“正因为是任书记的朋友,我才没有说什么。不过,像他这样的公司,我们可是见的多了,所谓的海外生意,说白了,好多都是走私,搞农业产业项目是假,骗钱是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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