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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章 强制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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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阳萌坐在萤草树下,呆呆看来往的兵士集结准备,半晌擦干脸上的泪痕,对尴尬站在一边的晨东道,“你会一直跟着我?”

    “以目前的状况看,不得不这样了”晨东道。[

    “不是不愿意吗?”阳萌奇怪地看晨东,“在小和女那里一直坚持不屈服,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?”

    晨东看一眼阳萌,“在有选择的时候自然可以略略任性一点,但规则定了下来,便必须要去遵守。”

    “老古板!”阳萌咕哝了一句,将下巴放在膝盖上,“首先说好,你不是我想要的,我不会对你好,千万别对我抱着什么期待,不然你会失望。”

    晨东眼角抽了一下,“我只对你的生命安全负责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们这样就算达成共识了?”阳萌呼了一口气,心理压力稍减了一点,感情上负担才最累人,她现在自顾不暇,哪里还有精神去应付一个欲|望强烈的祭品?阳萌道,“衣食住行最基本的待遇我还是会为你争取的,除此之外的,我自己也没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尊者放心,我会自行处理。”晨东站姿笔挺,雪松一般坚定可靠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了。”阳萌抬头看萤草树上安静跳跃的金色火焰,顺着光芒照耀的方向看向界的顶点,又从顶点向外移动,隐隐绰绰中看见一个扭曲的身影。

    “是万女他们抵达了,有兽群在追赶,我去帮忙。”晨东的声音高了一分,感情上的平静也被打破,他上前两步想要去迎接万清波和夕照,突然回过神来,又站回阳萌的身边。显然,刚才的离开是本能的动作,但他已经有了女尊,不告而别是失礼的行为。

    阳萌不在意地挥挥手,“我对你们没什么要求,要做什么就去吧!”

    晨东点点头,恭敬地退开几步才转身。

    阳萌嘟了一下嘴巴,慢腾腾起身跟过去,“搞一个这么死板无趣的家伙来看着我,真是烦死人了!”

    夕照抱着万清波在雪地上飞奔,他的身后是一大群黑压压的鸲鹆,孤寡难听的鸣叫声让人心惊肉跳,这少年似乎有点力竭,好几次被鸲鹆拦住了去路。晨东站在界内,抽出长剑,雪亮的刀锋斩出一条月牙形状的气,切断了纠缠夕照的鸟群,漫天黑色的飞羽散落,夕照也恰如其分地冲入了界中。

    一进入界,夕照就趴地上起不来了,脸色煞白,大口喘息。

    万清波从夕照身上下来,她被保护得很好,除了衣衫和头发散乱,完好无损,“呀,可跑回来了,好危险好危险。”

    晨东收起长剑,道,“一路上护卫的兵士呢?”

    夕照翻身坐起来,呼出好大几口气,这才道,“大和女集结人手去镇压蛟龙了,蛟龙太凶残了,没法,只有先带尊者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太冒险了。”晨东道,“应该发信号让人接应才是,有女尊在,不能轻率。”

    万清波活动一番身体,“等接应的人来,我们都要死成灰烬了。”

    阳萌走近万清波,短暂的分离后再见,居然还是有点欣喜,她道,“怎么了?蛟龙那边很危险吗?希光呢?”

    “希光在帮大和女束缚蛟龙呢!”万清波感觉阳萌和晨东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太对,抽了抽鼻子,一股暖暖的温香萦绕。万清波有点吃惊,上下打量晨东,再看看阳萌,阳萌被这赤|裸|裸的眼神看得不自在,万清波道,“怎么,你们结契了?”

    夕照抬头看一下晨东,晨东面色冷凝,略点点头。

    阳萌有点恼,“就你看到这样呗。(

    万清波想了一下,道,“有个事情,本来想避开晨东先生单独你和谈,现在既然他都是你的人了,我也就不避讳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阳萌道,“比开始进行诱饵计划还要紧急吗?”

    万清波点头,“因为夕照的原因,发光树那边的一位虞姬小姐在危急的时候赶到了,她帮忙束缚了蛟龙,但同时也毁了大和女的真身。”

    万清波的话音一落,晨东的脸色立即变了,捏着剑柄的手筋骨分明。

    阳萌想了一下,看夕照满眼心事,再看晨东眼中掩饰不住的恨意,身体蠢蠢欲动,立即道,“晨东,听清波姐姐说完。”

    万清波道,“这个事情夕照有失察的责任,但也要听听他的说法。夕照,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全部说出来,我们会想办法帮忙解决。”

    夕照艰难站起身,道,“首先,我并不认为我有错。”

    阳萌听到晨东嗤了一声,扫了一个眼风过去,晨东立即站定不动了。

    “父亲在临死前将真身留给了我,和蛟龙缠斗的时候想试试它的力量。”夕照简单陈述,尽量保证没有任何感情偏向,“但我不知道这真身是有虞姬的信木在其中,所以被她锁定了位置传送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阳里发现的那一株信木,是你种下的吗?”晨东询问。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夕照果断道,“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。”

    晨东神色更加冷峻,祭品无法对尊者撒谎,如果夕照没有在阳里种下信木,那么是否意味着他带去阳里的兵士被渗透。日夜相伴的兄弟有异心,这判断让晨东难以接受。

    “清波姐姐提这个事情,是想说什么?”阳萌炯炯地看向万清波,“害怕夕照被灯塔那边的人惩罚吗?”

    万清波点点头,“目前我对夕照还比较满意,暂时不想更换祭品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是想要我们一起帮你保夕照了?”阳萌笑,“晨东,大和女在萤草一族里身份如何?”

    “她是这一代的和氏继承人,负责镇守和屏。”晨东一字一顿,“在和屏上,有极高的威望。”

    阳萌转头看万清波,“清波姐姐,你觉得凭我们俩保住夕照,干得过整个和屏的人么?”

    “不是还有旦吗?”万清波自信道,“再说了,于我们三人而言,无论萤草也好,发光树也罢,有什么区别?干不过萤草的人,借发光树的势不是正好吗?”

    晨东眼里的光更加锋利,几乎化成实质。

    阳萌想了一下,“嗯——,好像也是啊!”

    “尊者!”晨东高声道,“萤草一族和发光树不共戴天——”

    “那是你的立场不是吗?”万清波轻笑,“你现在属于阳萌,应该以阳萌的立场为准。”

    晨东哑口无言,捏住剑柄的手松开又捏紧。

    阳萌看着晨东,“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呢?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们和发光树为什么是生死大仇,但是,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点燃太阳吗?火种在我们手里,要把太阳点燃,分分钟的事情。和发光树合作可以,和你们合作也行,只要满足了大家的要求,皆大欢喜嘛!”

    “火种怎么会在你们手里?”晨东难以置信地看向阳萌,尔后立刻看向夕照。

    夕照迎向晨东的视线,镇定道,“是我从灯塔里拿出来的,本来准备用它去找向导交换一个晨明活下去的机会,但是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还真是不知死活!”晨东轻蔑地看向夕照。

    夕照也冷笑,界内的阳光让他的金发和白肤近乎于透明,“我知道死,当然更知道活。你们,所谓的献祭,付出生命,进入生命的轮回,是真的轮回吗?不过是骗我的晨曦哥哥去送命,将他只有一次的生命用在你们想要用的地方。但是,我是他的弟弟,我不同意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太大逆不道了,居然质疑我们这个世界的本源。”晨东黑沉沉的眼睛盯住夕照,显然动了杀意。

    “有质疑才有进步。”阳萌作为这个世界的外来者,对于这个世界的爱和痛没有切身体会,反而对晨东的愤怒很疑惑,“推动我们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啊!想要救晨明是共识,一方想要依靠火种,一方向要依靠发光树,只是手段不同,那就都试试呗!”

    万清波点头,“对嘛,以目前的状况看,我认为我们成为晨明的救世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了,大家冷静下来,商量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办法就好了。”阳萌说得天真无邪,“这种时候,就不能计较利益得失啦!”

    “嗯,虽然夕照仰慕被称为月亮的发光树一族,但得到火种后他并没有将之送到她们手中,这证明这个小家伙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。”万清波缓和道,“这也证明,他虽然是个混血,但并不是一味偏向发光树,萤草一族在他心中也有相应重的份量。更何况,他最亲爱的哥哥,还是萤草一族教育出来的好少年呢?”

    夕照皱了下鼻子,对万清波的说法显然很不乐意,道,“你不要胡说八道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是胡说八道呢?推动世界发展的是文化交流,文化交流首先就是血统混杂嘛!”阳萌笑嘻嘻看晨东,“不要这么古板嘛,想想看,你不是也被迫和我这个外族结契了吗?”

    传统的教育让晨东无法反驳阳萌的话,两种不同的思维在他脑海里混战,维护族群利益和维护尊者利益背道而驰。

    “那就这样说定了哦!”万清波满意道,“如果灯塔问责的时候,同心协力,把夕照保下来吧!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阳萌没有异议,“接下来,我们是不是该去做那个诱饵计划了?”

    “请跟我来。”晨东转身带路,经过夕照的时候,眼神明明白白告诉他,你死定了。

    夕照也挑衅地看晨东,腰板挺得笔直。

    阳萌看晨东走路姿势僵直,“晨东,放轻松点,换个思维也许就想通了呢?你看我和清波姐姐,被小和女忽悠过来做诱饵,也没有很生气的啊!”

    晨东低声道,“他很危险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阳萌不解。

    “他的思维,很危险。”晨东道,“否定生命的轮回即是否定向女尊献祭,即是否定我们这个星域存在的根基。如果任由这种思潮蔓延,强者惜命,那么——”

    “那生命的轮回,究竟是什么呢?”阳萌好奇道,“是说人的转世再生吗?”

    “不,那是狭隘的轮回。”晨东眼中难得有了一点暖意,“如果我死了,基于我的*而言,当然是消逝不再了。轮回的真意是,每一个人守卫大地的精神在死亡的那一刻寄托给了我们的母树、神木或者是尊者,总有一天,这些意志会被传达到新生的后辈身上,就如同我,也继承了不知道多少代以前先人们的意志。只要萤草之火不灭,只要太阳长存——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吗?”阳萌耸肩,“你们还真是会,自我安慰啊!”

    万清波指向不远处三颗萤草神木之间设置的平台,“是那里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晨东恭敬道,“我们检测了兽潮异动的数据,在阳里立足的同时,所有数据飙升。兽群前进的方向目标直指阳里,所以我们确认,它们是对两位尊者所代表的血脉不安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要怎么做,放血吗?”万清波道。

    “不要吧!”阳萌反驳,“那样也太蠢了。”

    “请两位尊者显露空间内的真身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阳萌有点犹豫,看向万清波,万清波爽快道,“我这边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那清波姐姐先试。”阳萌踌躇,她总是怀疑自己的血脉有问题,不然旦不会再三交待不能轻易展露真身。

    万清波跳上平台,三颗萤草神木的火光交汇在此处,将她衬托得极其高大。她张开双臂,身后一个金色的圆环慢慢显露出来,一棵小小的神木在圆环中颤巍巍地生长着,一束耀眼至极的金光冲出圆环,冲上云霄,炙热的温度挥洒千里。

    “还挺厉害的啊!”阳萌感叹一声,她空间中的神木看起来比万清波的小了一圈,但所展现的热力却是十倍数以上,心中有了些底。

    夕照睁大双眼看光芒中燃烧的神木,粉色的嘴唇抖了一下,“这是什么神木?”

    阳萌略有些得意,“是不是很厉害?比你的月亮光如何?”

    夕照纯粹的金色双眸中有深刻的迷惑,仰头徜徉在光芒中,“好温暖的光!”

    阳萌又转头看晨东,却见晨东双唇紧抿,身体在金光中凝成一幅剪影,“晨东,怎么样,这样程度的诱饵,可以了吗?”

    “我需要和数据中心确认兽群的动向,为保险起见,光芒最好笼罩整片北方大陆——”

    阳萌有点犹豫,为免功亏一篑,一只脚踏上平台,万清波的声音却传来,“阳萌,你不必上来。”

    阳萌吃惊抬头,万清波道,“旦一直对你的血脉遮遮掩掩,想必是有后着。”

    阳萌惊奇地看万清波被金光笼罩的身影,仿佛第一次认清这个女人一般,她有点小小的心虚,旦一路将万清波带来,必然是有些不怀好意的计划在。

    “哼,我倒是要让旦看看,天赋血统固然重要,但个人的资质和努力却更重要。我的血统没有你纯净,但未必会输给你!”万清波张扬地抬头,她身后的金色圆环膨胀开去,无数束金光爆裂,一团团燃烧的火团冲向天空,四面八方,有更多的飘向更远处的北方大陆。

    北方的尽头是一条深深的沟壑直入地底,仿佛一道伤痕将大地切开,黑暗里兽影重重。从某一天开始,当那神木的根须扎入大地,大地开始变得温暖,深渊地再不是异兽安乐的窝,它们开始感觉到危险以及生命的终结,一群群从巢穴中走出,去南方,去驱逐那让它们不安的力量。直到那一天,天空中降落无数燃烧的火团,那光芒啊,如同最讨厌的太阳的光,使它们的身体无法躲藏在黑暗中,表皮被灼伤,血肉被融化。

    一条庞大的兽影从深渊底部冲出,张口吞下一团火光。异兽通体漆黑,四爪凌空,尖锐的兽爪刺破虚空,它站在北方大陆之上,视线随着光芒的方向移动,它仰头,对着死亡的太阳所在的位置,仰天长吠,这吠声,向下方无数的兽类指出了方向。

    “嗯,这是什么声音?”阳萌耳朵动了一下,“你们听见了吗?”

    夕照摇摇头,晨东面色凝重,“是吠声。”

    “吠?”

    “三十年前,一口将太阳余火吞噬的犬形异兽。”晨东转身,“尊者,请准许我去和灯塔的诸位长老联系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!”阳萌爽快挥手,“快去快回就是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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