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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84】他要娶幽茹,死不瞑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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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清幽院。

    皓哥儿在床上翻着跟头,冷幽茹坐他对面的冒椅上,做着皓哥儿秋季的衣裳,偶尔抬头看他两眼,轻喝:“当心翻掉下来!”

    皓哥儿却又翻了一个,证明自己没那么逊,尔后才跳下地,穿了水玲珑送的露脚趾头的拖鞋走到冷幽茹身旁,故意让自己满是汗水的小脸被她看到。

    冷幽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,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汗,又端起桌子上的水杯送到他唇边:“喝点水。”

    皓哥儿捧起杯子咕噜咕噜喝到见底,又乖乖地把杯子放回原位,这才邀功似的笑道:“我表现很棒啦,幽茹,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个亲亲?”

    冷幽茹顿觉好笑:“这么大了还一天到晚要亲亲,不害臊么?”

    皓哥儿仿佛没听到她的话,很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:“妗妗说,自己动手丰衣足食,我还是自己来吧!”

    语毕,抬手圈住冷幽茹的脖子,在她脸上大大地啵了一个!

    冷幽茹已怀孕三月,害喜反应过去了,胃口好,心情也好,便没介意皓哥儿的胡闹,只拿起衣料继续穿针引线:“你父亲要成亲了,也就是说,你将会有一个母亲,你什么意见?”

    皓哥儿耸了耸肩,睁大眼睛道:“我没意见啊!反正我是和幽茹一起生活的嘛,父亲能找个人照顾他也挺不错。”

    冷幽茹看了他一眼,手上的动作不停,声音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:“你又不可能跟我生活一辈子,等你父亲成了家,你……”

    顿了顿,声音弱了几分,“大概会搬进嫡母的院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才不要呢!”皓哥儿一屁股坐在冷幽茹身旁的杌子上,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儿,哼道,“那如果这样的话,我就不喜欢父亲成亲了!他的幸福影响到我的福利,不干不干!”

    冷幽茹温柔地笑了笑:“即便你父亲不成亲,你也不可能和我住一辈子啊。”

    皓哥儿倔强地拍了拍胸脯:“怎么不可能?等我长大了娶你!那我们是不是就能一辈子了?”

    冷幽茹轻轻笑出了声,终于没法再做绣活儿,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他:“等你长大,我就老了,嗯……和你曾外婆一般年纪。”

    皓哥儿想了想,回答出乎意料:“曾外婆这个年纪挺好呀,还不是那么多人喜欢她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冷幽茹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墨荷院。

    水玲珑在看诸葛钰的探子递上来的密函,没想到,和水沉香、水敏玉暗中勾结的会是三王爷,水敏玉进大牢没多久便遭到了狱卒的疯狂虐待,其手段之残忍,连她这种在冷宫生存过五年的人都汗毛直竖,章公公不愧是后宫第一内侍,折磨人的法子只有想不到,没他办不到。

    而就在章公公折磨得越来越欢之际,三王爷动用关系保下了水敏玉,出狱不可能,只是换了一间独立的牢房,由三王爷派人看守。

    水玲珑冷笑,她还以为幕后黑手是李靖呢。就不知,水沉香和水敏玉倒戈三王爷是自己的意思,还是受了水航歌的指使。

    思量间,钟妈妈禀报叶茂的娘来了。

    叶茂的娘今年四十一岁,长相普通,皮肤略黑,圆脸,右边眉峰长了颗黑痣,一笑,露出洁白的牙齿,很是亲切。

    “奴婢给世子妃请安!”叶茂娘规矩地磕了个头。

    水玲珑虚手一扶,和颜悦色道:“快快请起。”看向钟妈妈,“赐座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世子妃。”叶茂娘福了福身子,这才站起来。

    钟妈妈搬了椅子让她坐下,她拢了拢裙裾,小心翼翼地挨了个边儿,没敢实打实坐着,主子给脸,她却不能蹬鼻子上脸。她笑道:“奴婢今天来,是想向世子妃求个恩典。叶茂年纪不小了,奴婢在老家替她寻了一门亲事,约莫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成亲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八月底,这么说快了。”水玲珑的眼底溢出一丝喜色。

    叶茂娘一瞧水玲珑的表情便大为受用,难怪叶茂总对世子妃赞不绝口,这位主子没像别的主子那样轻贱奴婢,叶茂娘的笑容又深了几分,眼角的鱼尾纹也愈发明显:“说快其实也快了,成亲后奴婢便不打算让她入京了,他们两口子守着祖上的田地和宅子,将来万一奴婢和奴婢那口子做不动了,也能回乡下养老。”

    水玲珑看向一直站在角落不说话却红了眼眶的叶茂,心里亦有不舍:“那人是什么情况?”

    叶茂娘没想到水玲珑如此关心叶茂的亲事,心中感动之余,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:“是同奴婢一个村儿的,会点儿小手艺,制糖,算不得富户,不过养一家大小不成问题。就是父母亲去得早,家中只有一个年事已高的奶奶和两名蹒跚学步的弟弟,这才把亲事耽误了一年又一年。还是奴婢那口子今年回了趟乡下祭祖发现这么个人儿,村里对他的评价不错,说他人品端正、刻苦耐劳,若非他有两个弟弟要抚养,别人都不喜欢,如今怕连娃娃都有三四个了呢!今年也赶巧,他两个弟弟长大了,能帮着家里干活儿,他奶奶便叫他的大弟弟随奴婢那口子进京,在尚书府谋了一份差事,这不,一来二去的,奴婢家和他们家就熟络了。”

    若果真如此,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。水玲珑再看向叶茂,这丫头不是不满意这门亲事,是舍不得离开京城的亲戚朋友吧。水玲珑的目光动了动,又面向叶茂娘温声道:“我先恭喜叶茂了,需要离府准备亲事的话提前十天与我说,我这边儿好找人交接,也相应做些准备。”

    水玲珑话里的含义叶茂娘如何听不出来?叶茂娘忙站起身,恭恭敬敬地谢过:“能伺候世子妃是叶茂的前世修来的福分!可惜叶茂福分浅,今生就只能伺候您这么几年,下辈子如有机会,定叫她给您做牛做马,以报答您的庇佑之恩。”

    另一边,叶茂已经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水玲珑的眼眶也有些湿意,想起第一次和叶茂去寺里上香,水玲清被拐走,为了追她,大冬天的叶茂却把裙子给撕了,后来,又脱了棉裤给水玲清,自己瑟缩得发抖也没喊半个“冷”字……

    水玲珑心里百转千回,赏了叶茂娘一个红包,又装了几盒蛋挞、红豆布丁、元宝酥和藕丝香芋糕送叶茂的弟弟。

    叶茂娘千谢万谢,由钟妈妈送出了王府。

    这边,叶茂娘刚走,另一边,枝繁与昭云回来了。

    大病初愈的昭云脸色微微有些苍白,身子也比之前瘦了一圈,但这并不影响她得天独厚的美貌,她穿一件流彩暗花云锦上裳,一条素白曳地长裙,莲步轻移间,浮光掠影,灼灼其华,便是什么也不做就已经是屋子里的一道亮丽风景线了。

    “奴婢叩见大小姐,大小姐万福金安!”昭云跪下,磕了头响头。

    水玲珑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,面色如常地说道:“起来吧,我瞧你气色仍不是很好,坐。”

    昭云神色凝重地回绝:“奴婢有事相求,请大小姐允许奴婢跪着说完。”

    水玲珑挑了挑眉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奴婢……”昭云咬了咬唇,似在做着惊人的心理斗争,费了老半响才把心一横,道,“奴婢想回大小姐身边,干什么都行,端茶倒水、洒扫庭院、烹煮下厨……奴婢都可以的,请大小姐成全!”

    经历了两次险象环生,她终于发现“王爷的女人”是个多大的活靶子,但凡谁想害王爷,第一个便拿她做筏子,她和王爷是糖葫芦么?若这串糖葫芦只有他俩且彼此心心相印倒也罢了,大小姐曰,“生命诚可贵,爱情价更高”,如果她爱王爷,她或许不介意一边忍受别人的陷害、一边陪在王爷身边。可别说“生命诚可贵、爱情价更高”的后面还有一句话——“若为自由故,二者皆可抛”,就算没有它,她和王爷之间也不存在任何割舍不了的爱情,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和拉不下来的脸面而已。

    水玲珑并不惊讶昭云会生出这种心思,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,昭云将这条箴言演绎得淋漓尽致,她身上没有枝繁和叶茂甚至大多数下人的奴性,她很自我,在可控制范围内会想着替自己谋求更好的前程,一如曾经她奔往水敏玉的院子,曾经又回了她的院子,这回,又是想回她的院子。唉,真不是一匹好马。

    见水玲珑不开口,昭云的心里一阵打鼓:“大小姐,奴婢当初被王爷带去主院实非奴婢本意,奴婢的娘以性命要挟,奴婢不得不从。但这回,奴婢在庄子里与奴婢的娘谈开了,奴婢留在王爷身边,风险太高,若奴婢死了,奴婢老子娘在王爷那儿也讨不到什么好,倒不如奴婢想法儿活下来,起码还能挣些微薄的收入。”

    她没说的是,她告诉她娘她还是处子之身,她娘便觉着她或许将来能再有更高的利用价值。

    水玲珑依旧没吱声。

    昭云急了:“大小姐,叶茂要嫁人了,届时您身边又少一个贴心的人,奴婢不才,可好歹伺候过您那么久,对您的喜好和习惯也比其他下人清楚,奴婢好用,顺手!”

    水玲珑挑了挑眉:“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啊……”

    昭云闻言先是一怔,尔后狂喜:“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!多谢大小姐恩典!”

    又磕了个头,才激动地退出了房间。

    一走到门外,枝繁和叶茂便拉着问:“怎么样?大小姐同意了没?”

    昭云回头望了一眼,小声道:“回屋说。”

    三人回了枝繁和叶茂同住的屋子,屋子不大,两张单人床、一方桌、四长凳、两衣柜、一简易的梳妆台并一些箱子和洗漱用具。

    三人围桌而坐,枝繁打开点心盒子,又从茶水间端来主子们喝的龙井,在单位工作嘛,享受一些唾手可得的福利是必然的、自认为无需上报的。

    枝繁拿起椰汁红豆糕咬了一口,催促道:“你快说嘛,大小姐到底同意不同意啦?”

    叶茂也睁大眼看着她,很是急切的样子。

    昭云故意拖着不说,直到二人都憋红了脸,她才“噗嗤”笑开:“你们俩呀,等我的好消息吧!”

    二人都露出欣慰的笑来。

    昭云喝了一口茶,看了看曾经居住的屋子,满腹感慨:“咱们三个从在玲香院认识到现在有将近三个年头了吧,我的变数最大,要么是自己,要么是别人,反正总在大小姐身边来来去去。还是你们好,安定。”

    枝繁不以为然地道:“我们安定是安定,但没你那么能挣钱呀!这两年在王爷院子,赚了多少?说出来刺激我们一下!”

    昭云“嗤”了一声:“不记得了。”

    枝繁心里吃味儿,呷了一口茶,酸溜溜地道:“还羡慕我们呢!你在主院做了两年主子,听说连余伯见了你也得让三分颜面,关起院子门啊,你俨然就是主院的主母!这等福分,我和叶茂想都想不来。”

    这话,未尝没有一分幸灾乐祸的意味,越是提醒昭云她曾经的风光,便越是告诉她日后的苍凉,当然,也或许是单纯的提醒,反正就连枝繁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缘何来了这么一句。

    昭云摇了摇头,点着她脑门儿道:“啧啧啧!你这人,什么都好,就是小心眼儿!我来了还能和你抢什么不成?你服侍大小姐三年,不离不弃、鞠躬尽瘁,除了肖想世子爷这一茬儿,别的都挑不出错儿!我哪能和你比高下?”

    这也是在告诫枝繁,你一日不放下对世子爷的仰慕,便一日无法彻底得到大小姐的信任,现在是大小姐有用得着你的地方,他日若深陷困境,大小姐第一个舍弃的便是你!

    枝繁的眸光一凉,一句反驳的话也蹦不出来。

    昭云点到为止,枝繁这妮子就是欠敲打,每敲打一次她长点儿记性,但真要死命敲、敲碎她的妄念,结果只能适得其反。昭云喝完茶,自己斟满,又道:“当初被分配到玲香院时,我一百个不乐意!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家生子,怎么被分到一个爹不疼、娘不爱的庶小姐手下干活?你们那时也是这么想的吧?”

    叶茂憨憨一笑:“我没啥,我娘抱怨了几句。”

    枝繁清了清嗓子:“你们俩是家生子,我可不是。”

    她没的挑,但也没打算在大小姐身边儿做长久,她与昭云一样,其实是想借大小姐的力,在王府展开人脉后寻机会往高处跑一跑的。只是越和大小姐相处,她越发现大小姐身上的魅力和凝聚力,说白了,就是和大小姐一起她特有安全感。

    昭云不屑地哼了哼:“枝繁你那点儿心思瞒得过我?大小姐要是没得赏梅宴冠军,你才没那么尽心尽力,你呀,比我还势力!”

    枝繁再次被说中心事,不禁红了脸:“你……瞎说!”

    昭云幽幽地道:“唉!可我不得不承认,你看人的眼光比我毒辣!大小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。但凡和她作对的,都没好下场!有时候,这不是光靠脑子,还有运气,运气你们懂么?大小姐呀,是命里带了贵气的。所以呢,咱们仨儿想过美好日子,那就必须抱紧大小姐这颗大树,当然,也得拼尽全力保护这棵树,树倒了,咱们的锦绣前程也都到头了。”

    枝繁点了点头,忽然,话锋一转:“叶茂你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,舍得吗?”

    叶茂又红了眼睛。

    昭云徐徐一叹:“我们三个里头数你最老实巴交,原以为你是最后一个嫁出去的,没想到比我和枝繁都早。其实有什么舍不得呢?我们这些狐朋狗友又没为你做什么,你父母终日把你当摇钱树给弟弟攒钱也没替你担忧一二,你脑子进水了才舍不得!你嫁过去和那人好好过日子,他能排除万难抚养弟弟,证明是个有责任心的,这种男人才可靠。再者,他年长你十岁,必会宽容于你,你老子娘除了生你那一回,就只有这一次做了好事。”

    几人你一言我一语,哭哭笑笑不知多少回,最后叶茂要当值,三人才散场。枝繁送昭云前往主院,又自己回墨荷院。

    夜幕低垂,繁星闪耀,皓月当空,却不知为何,突然狂风大作,月亮和星子全都跑不见了,天际黑压压的一片,全是乌云。

    枝繁将被狂风吹乱的头发拢到尔后,又理了理迎风鼓动的裙裾,皱眉,好怪的天气,这是有大雨要下,还是怎么了?

    想不出个所以然,反正下雨不下雨日子照旧,枝繁便再次步伐轻快地朝墨荷院的方向走去,却在半路与神色匆匆的崔妈妈不期而遇。枝繁与崔妈妈有过一面之缘,就是崔妈妈代替冷老太太替冷幽茹和冷承坤求情的那一回,因水玲珑与崔妈妈交谈了甚久,枝繁站在一旁便记住了崔妈妈的容貌。

    枝繁扬起笑脸,在崔妈妈离她几步之遥时打了声招呼:“崔妈妈。”

    然,崔妈妈紧皱着眉与枝繁擦肩而过,理都没理她!

    枝繁的脸色不大好看了,要不要这么摆谱儿?不就是冷老太太身边的大妈妈么?至于傲气得连声招呼也不打?

    要说,真正傲气的是枝繁,如果时光倒回三年前,她决计不会这么看待崔妈妈的“无视”,但而今做了水玲珑的心腹,习惯了其它人的吹捧,便自个儿把自个儿高看了。说到底,觉得别人的骄傲的人自己本身就非常骄傲。

    墨荷院内,水玲珑命人打造了一间早教课堂,淡绿色墙面,左边是一排十六格的柜子,用淡粉色布幕遮住;右边是落地窗,辅以轻纱蔽日,恰如其分地透入适宜的光线;中间的木地板上,用白线画了一个椭圆形的圈,圈子外,每隔一断距离贴着一张小苹果图案。

    水玲珑将双手负于身后,双脚踩在白线上,目视前方,话却是对身后的两名小学员说的:“好,我们开始走线了,诸葛弘和诸葛湲请准备。”

    言罢,轻轻哼起了曲子,踩着优雅的步伐,沿白线缓缓行走。

    姐儿学得有模有样,一会儿双手负于身后,一会儿横伸出左手,一会儿双手抱住后脑勺,一会儿拿起跪在上的铃铛……

    哥儿不行了,走了几步便开始在圈子正中央跳舞。

    水玲珑没有立刻约束的哥儿的行径,等走线完毕,将铃铛放回篮子里,她坐在了柜子前的小苹果上:“好了,请大家找到自己的小苹果坐下来!”

    姐儿乖乖地坐在了水玲珑的正对面。

    哥儿不动。

    水玲珑将他抱到了姐儿身边,然后再次盘腿坐回自己的位置:“自我介绍,谁先来?请举手!”

    她举手,姐儿立即跟着举手。

    水玲珑冲她伸出双臂,她爬起来,蹒跚行至水玲珑面前,一屁股坐在水玲珑腿上,面向哥儿。

    水玲珑就从身后抱住她,并指着她肩膀,以她的口吻提醒道:“大家……”

    姐儿:“好。”

    水玲珑:“我叫……”

    姐儿:“嘟的湲。”

    “我今年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对了。”

    “希望大家……”

    “稀饭我。”讲完这句,姐儿站起来,行了一礼,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一岁两个月的孩子能表现得这么棒,水玲珑备感欣慰,待到姐儿回位子,水玲珑又抱来神游太虚的哥儿,但哥儿没这么配合,他不说的,只做动作。

    上完课,水玲珑牵着姐儿和哥儿去外边喝水,小夏和秋三娘则亲自入内打扫房间。秋三娘翻了翻墙上挂着的进度表,笑道:“哟,姐儿又多认识了一种颜色,那我晚上帮姐儿复习一遍。”

    小夏问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秋三娘指着册子,道:“这儿写了,世子妃每次上完课会记录姐儿和哥儿的学习情况,啧啧啧,这种记录的法子我简直闻所未闻,但不得不赞叹它确实很好,一目了然啊!”

    小夏的脸微微一红,向来以不识字为傲的她忽而少了几分自信。

    水玲珑喂孩子们吃完饭,又给他们洗了澡,便叫秋三娘和小夏一人带着一个下去了,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,姐儿和哥儿渐渐习惯了自己睡。

    诸葛钰进屋时水玲珑正在清点荀枫下给姚欣的聘礼,王爷把荀枫当成自己儿子,聘礼方面尽量比着当初诸葛钰娶她时来,怕她多想,只说低一点即可,但她明白,荀枫和王府之间有了一个皓哥儿,哪怕是为了留住荀枫,这聘礼都一定不能寒酸了。

    诸葛钰看着妻子为王府尽心操持的模样,心头涌上一股涓涓暖流,他轻手轻脚地行至她身边,低头亲了亲她唇瓣。

    水玲珑一惊,条件反射地拿毛笔一戳,在他脸上画出一道乌黑的墨迹,这下子,诸葛钰也惊了一下。可不待他回神,水玲珑主动送上香吻,别生气哦。

    诸葛钰哪里会为这点儿小事和她生气?但难得她主动,他便好生享受一回。

    二人缠绵了约莫一刻钟,水玲珑适才发现他穿的不是今早出门时的衣裳,便捋顺了他肩胛的一处褶痕,疑惑道:“怎么换衣裳了?”

    男人出门一趟,回来就换了衣裳,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好想。

    诸葛钰坐了她的位子,让她坐自己腿上,眼底波光熠熠,细看,竟是有些兴奋:“玲珑。”

    声音都在颤抖!

    水玲珑靠着他胸膛,单手搂住他脖子,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:“嗯?”

    怕吓着她,诸葛钰斟酌了一番语气,但内心委实激动得不行,这么多年,恨也恨出感情来了,何况作为母亲,她也有自己的不得已。诸葛钰平复了心底的惊涛骇浪,竭力轻轻地道:“我找到上官茜了。”

    水玲珑微闭着的眼眸倏然睁大:“什么?你再说一遍。”

    “我找到上官茜了!”

    水玲珑自他怀里坐直了身子,不可思议得杏眼圆瞪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真正的上官茜,我们的娘?”

    诸葛钰点头,心跳非一般地快速苍劲:“嗯,我带兵出京时就感觉她在某个角落看着我,我天天去香满楼,便是希望能引她出来。可惜,她太谨慎,我一连等了一个月,她就是不现身,没办法,我只能来了一招假死骗她出现。”

    那几名黑衣人是他手下的枭卫,他没受伤,肩膀提前藏了血包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的夙愿达成,难怪他兴奋成这样了,兴奋之余也少不得几分忐忑,毕竟错过了最美好的年华,再相处起来未必自然顺畅。可不论如何,每个孩子都盼望家庭幸福、父母圆满,郭焱如此,诸葛钰也如此。她虽不能感同身受,可他高兴她便也跟着高兴。水玲珑摸了摸诸葛钰因激动而略微泛红的脸,软语道:“娘……她身子可好?”

    她记得上官燕是对上官茜动了什么手脚才迫使上官茜离开喀什庆的,加上为了改变王府的厄运,上官茜折损了一部分阳寿,是以,对上官茜的身体状况,水玲珑表示忧心。

    诸葛钰的眸光顿时一暗,如湛蓝天际忽而阴霾四起,再不见一丝光亮:“还好。”

    不,一定不好。

    水玲珑额头抵住他的,试图他感知自己的关切:“娘现在住哪儿?”

    会回王府吗?

    诸葛钰按住她手在脸颊,微微一叹:“住将军府。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父王那边……”告诉?不告诉?水玲珑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诸葛钰的眸光越发暗沉:“她不让告诉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却说枝繁因崔妈妈的事儿心生了一些怨气,走路的步子略快,但也没到横冲直撞的地步,谁料,她不撞人,自有人撞她。她刚一跨过穿堂,便叫人撞了满怀,肩膀吃痛,她叫出了声:“谁呀这是?”

    白梅神色慌乱地扶住她:“对……对不住了……”尔后,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穿堂!

    枝繁有火没地方发,瞬间觉得胸口堵了块巨大的石头,望着素来与她两不对盘的白梅,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白梅缘何会道歉,按照白梅的性子,合该骂她不长眼睛。

    枝繁掸了掸裙裾,恼火地说道:“今儿是怎么了?这么倒霉?老的不理人,小的瞎撞人,真是!”

    枝繁进屋,诸葛钰已经前往书房办公,枝繁就把路遇崔妈妈的情况讲了一遍:“奴婢和她打招呼呢,她却没理奴婢。”

    自从冷薇之死曝光后,冷家便和冷幽茹彻底决裂了,姚馨予一人难敌众亲,纵然有心修复两家的关系,可痛失爱女的冷承坤夫妇无论如何也不妥协。大年初一,诸葛流云和冷幽茹登门造访,结果被冷承坤无情地关在了外头。就不知这次崔妈妈来是想转达姚馨予的什么话。

    “……姑奶奶,这次奴婢来,其实是老爷的意思,明早您无论如何与姑爷回趟娘家吧!”清幽院内,崔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。

    岑儿送走了崔妈妈,冷幽茹一人坐在窗前,夜幕低垂时,天上的玄月和星子都很耀眼,却突然全部隐蔽了光线,厚厚的云层如墨汁一般在苍穹晕染开来,又似玄铁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呆怔了良久,冷幽茹回到床边,摸着皓哥儿柔软的发梢,眼底流露出了一丝依赖。

    突然,门被推开,空气对流,狂风直直冲向帐幔,吹得帐幔翩然起舞,也拂过她脸庞,本能地,她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诸葛流云阖上门,风势减弱,帐幔又缓缓落回地面。

    冷幽茹睁眼,诸葛流云已经来到她面前,并坐下,看了一眼熟睡的皓哥儿,又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道:“你这样会不会惯坏他?他五岁了,该自己睡了。”

    关键是这小家伙总霸占他的地方儿,他和幽茹干点儿大人的事儿都不成,他会醒!还说,“你们在玩什么?我也要!”

    冷幽茹牵了牵唇角,轻言细语,怕吵了他美梦似的:“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,他太敏感、太孤单了。”

    自幼丧母,与乳娘一起生活,穆华忙着做生意,势必也不能总围着他打转,更遑论与上官燕东奔西走的一年,简直是他人生的噩梦。这些诸葛流云都明白,是以,冷幽茹一说,他便不再反对了。

    他拍摸上冷幽茹硬邦邦的小腹,难掩喜悦地一笑:“好像又大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,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扬起:“嗯,晚上比较大,白天没这么明显。”

    诸葛流云深吸一口气,笑着看向怀孕后转变良多的她:“孩子出生后,你想哪里?”

    “嗯?”冷幽茹诧异地睁了睁眼。

    诸葛流云收回放在她肚子上的手:“我的意思是,带你游山玩水,你想去哪里?”

    冷幽茹垂眸,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,说道:“想去熄族,听说,那里的雪山很美,草原很广阔,山顶一年四季冰雪皑皑,山腰却花团锦簇、和暖如春。”

    冷老太爷和姚馨予就是在那里萌生情愫的。

    诸葛流云不清楚冷家的历史,只是她想去,他便带她去:“好,生完孩子,你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去熄族,那里的紫火莲是驻颜圣品,我给你买几株回来养着。”

    冷幽茹的眼底闪动起丝丝亮色,这是诸葛流云从未见过的表情,他有种感觉,她好像敞开了那么一点儿心扉,打算从真正意义上接纳他、接纳王府、接纳诸葛家了。他搂住她肩膀,道:“夫妻二十二年,该经历的风雨都经历了,从前是我对不起你,对不起琰儿,以后我会努力对你和孩子好。”

    冷幽茹动了动脑袋,额头贴上他颈窝,“嗯”了一声,算作默许,诸葛流云惊喜地笑开,又听得她不疾不徐地、语气如常地道:“明天早上,陪我回冷家。”

    没说为什么!

    诸葛流云权当她思念母亲,一口应下:“好。”

    夜半时分,待到冷幽茹睡下,诸葛流云才起身去往书房,处理名下的关系网呈上来的各类信息。

    刚走了几步,忽见一道倩影拦住了他的去路……

    翌日,天蒙蒙亮,冷幽茹便忍住困意晨起了,岑儿一边服侍她更衣,一边说道:“王爷昨晚没回清幽院,不知道是不是在主院歇息,奴婢这就去请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没有……拒绝!

    岑儿步出房门,冷幽茹唤来德福家的:“好生照顾表公子,我和王爷今日大概回来得比较晚,下了学若是姑爷在,你便带着表公子去姑爷屋里坐坐。”

    “是,奴婢记住了。”德福家的恭敬地福了福身子。

    不多时,岑儿黑沉着脸回屋:“王爷不在!余伯说王爷下半夜便来了咱们清幽院,然后一直没回,可奴婢记得王爷在子时就出了院子的……奴婢以为王爷去了外书房,便去外书房看,谁料那儿也没有,奴婢问过二进门的守门婆子和大门的侍卫了,王爷是子时左右出的二进门,紧接着又出了王府大门,也就是说,王爷根本没去外书房,他离开清幽院后……就这么走掉了!奴婢又追问了府里的车夫,才知道王爷根本没用马车,他骑着自己的汗血宝马飞奔出府的,也不是上朝的方向,不知道王爷到底去干什么了!唉!要不……咱们……等等?”

    冷幽茹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,眼底闪过一丝失望:“不了,备马车。”

    冷府。

    姚馨予无力地靠在床头,如雪银丝未梳发髻,就那么垂在肩上,越发显得她容颜苍白、神色恹恹。

    冷承坤坐在对面的杌子上,面色凝重地听着姚馨予的训话。

    “……老太君都来信与我说了,当年那笔糊涂账,承坤你当仁不让地欠了一比!你乃有妇之夫,竟然在外面风花雪月!喀什庆的神使终身侍奉天神,是你能染指的吗?”

    讲到最后,姚馨予整个人都喘了起来,呼吸一下子变得艰难,冷承坤忙上前顺着她脊背,担忧得哽咽出声,“娘您别激动了,行吗?您别说了,好好歇息……”

    姚馨予虚弱地推开他,却没听他的话:“你也别跟我说这药是朝廷和上官燕蓄谋从你手里偷走的,很多时候,人定胜天,如果那次是你父亲送药,他们……能否得手?你告诉我,你告诉我呀!”

    冷承坤难为情地垂下眸子,隐忍着道:“不会得手,父亲一生谨慎稳妥、洁身自好,富贵不能淫,威武不能屈……”

    越讲,越觉得是自己葬送了琰儿的性命,如果他能顽强地抵制住上官燕的魅惑,琰儿或许就不会毒法身亡,而即便后面朝廷或上官燕再对琰儿采取扼杀手段,那也不关冷家、不关他冷承坤什么事儿了。

    姚馨予忍住浑身的虚弱感,说道:“你害死了琰儿,她害死了薇儿,其中你们各自有各自的不得已,你可以说你是遭了小人的算计,她也可以说她保了蕙姐儿一条命……恨,是恨不完的,孩子!”

    冷承坤看着母亲越来越苍白的脸色,听着母亲越来越虚弱的声音,喉头,一阵肿痛:“娘,您别说了,儿子知道了,儿子不怨妹妹了,儿子会和妹妹冰释前嫌的……”

    姚馨予摸着冷承坤不知何时已经淌满泪水的脸,挤出一抹淡笑,“男子汉大丈夫,流血不流泪,你父亲教你的,你又都还给他了吗?”

    冷承坤堪堪忍住泪意,这时,冷幽茹疾步走了进来,当她看到床上形同枯槁,几乎没有生命色彩的娘亲时,脑子里瞬间混沌一片:“娘!”

    怎么病得这样重?崔妈妈只说病了,让她探亲,却没料到……

    姚馨予的视线越过冷幽茹,却什么也没看见时,脸上的表情僵了僵。

    冷承坤回头,眉头一皱:“王爷呢?”

    冷幽茹垂了垂眸子,强忍住泪意轻声道:“他有事,晚些时候来。”

    姚馨予笑了笑,朝儿子女儿伸出手,冷幽茹和冷承坤同时跪下,握住了母亲满是褶皱的手,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姚馨予笑得热泪盈眶:“答应我,你们两个……要像小时候那样……彼此珍惜……”

    二人含泪点头。

    姚馨予就露出一分满意的神采,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来回扫过,笑容,渐渐凝在了唇角:“我最放心不下幽茹,你这性子……有苦也不说……和你父亲……太像了……”

    冷幽茹抱着娘亲的手,泪如雨下:“我过得很好,真的,他们都对我很好……王爷还说要带我去熄族玩,熄族您记得吗?您和爹去过的……”

    姚馨予满是泪水的眸子里漾开一层向往之色,眼前的屋子仿佛突然变成巍峨雪山,冷煜安背着她,从山脚走回营地。

    冷幽茹发现她的瞳仁已经渐渐涣散,急得整颗心都揪成一团:“我很快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了……娘,你再多撑一段日子,你没见过琰儿,这回怎么也要见见他……我的孩子……都没机会唤你一声‘外婆’……”

    姚馨予看向冷承坤,瞳仁里的光辉急剧流失:“照顾好……你妹妹,像照顾逸轩……一样。”

    冷承坤隐忍得浑身发抖:“好!”

    姚馨予抽出被冷承坤握住的手,擦了冷幽茹眼角的泪,一边笑,一边也掉泪:“王爷会来吗?”

    冷幽茹不假思索地点头:“他在路上了,会来的……”

    姚馨予苍白着脸,却笑意更甚:“那我等他,有些话交代他。”

    可是,她没等到,当黄昏最后一缕阳光从窗台上消失时,她也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,但她的眼一直望着大门的方向,到死也没阖上。

    冷幽茹崩溃了,彻底崩溃了,她疯子一般抱住姚馨予的尸体,不许任何人接近她,不许人给她上冥妆,也不许人给她换衣裳。她什么都没说,就那么安静垂泪,一滴一滴,琰儿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。冷承坤怕她伤心过度闷坏了身子,劝她松手,她不干,就死死地抱着已经冰凉和僵硬的姚馨予,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,她的读者肚子猛一阵绞痛,她两眼一黑,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冷承坤及时将她接在怀里,手臂忽而传来热热的、粘腻的触感,他抬起来一看,如遭雷击:“请大夫!快请大夫——”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    啊啊啊,转眼到7号了,奴家化身黑猫警长,打劫票票,快点交粗来…。

    推荐蓝牛的《田园小当家》。

    编程高手姚若溪睁开眼又活了过来,只是看清眼前的情况,恨不得再死一次。

    姚若溪握紧小拳头,这辈子她决不再隐忍受欺。

    把她爹调教成真汉子,把她娘管教成小绵羊,教导姐妹成白富美。

    过目不忘,身怀奇才的小瘸子担起当家责任!

    那些上门的极品亲戚?来一个打一个,死了活该!

    她只是本分挣钱,勤劳致富,却莫名招来桃花朵朵开,都说要当她的腿。

    可,她的腿早就已经好了,更不需要男人这种玩意儿。

    某男危险的眯起眼:他难道就是个玩意儿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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