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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与先生再重逢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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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张先生进驻双井村的身份,是做针头线脑、扣子鞋帽等小买卖生意的,为了工作方便,他租住在老农户张老汉的家里,张老汉有两个儿子,由于家里太穷,大的三十、小的二十五都没有娶上媳妇,他的老婆,前年因为有病无钱医治死了,留下了三个光棍,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,如今,老大在杨德福家当长工,老二跟着父亲租种杨德福的地,勉强的维持着生活。

    张先生之所以选择张老汉家,他是前期调查过的,要想在双井寺开展工作,他必须建立自己的‘根据地’,而这个‘根据地’的人必须是可靠的,对杨德福恨之入骨的,还能带动其他农户的,这三点张老汉都具备,同时,张老汉的大儿子就在张德福身边当长工,这为今后除掉张德福会有很大的帮助,当然,最重要的是,要通过张老汉这个‘根据地’,发动全村的农民,跟地主老财做坚决的斗争,让农民在斗争中争取到他们应有的权利。

    张先生了解到,张老汉的大儿子,平日里就住在杨德福家里,一个礼拜能回家一次就不错了,他抓紧利用张老汉大儿子回家的短暂时间,从侧面了解张德福的生活情况和活动规律,为下一步拔掉张德福这颗钉子奠定基础,张老汉的大儿子告诉张先生,张德福这个人,做事非常小心谨慎,他要出门之前,管家带着手下得几次为他趟路,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,他才出门,尤其是去给鬼子通风报信,一般他自己不亲自去,由管家代替,除非是他的情报有价值,鬼子的长官要嘉奖他,他才肯亲自去。

    老汉的儿子还在无意中说出,杨德福在家里养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家丁,这些家丁担负着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的安全,上个月游击队对鬼子的炮楼打了袭击,鬼子扬言谁提供游击队的藏身之处,他就奖赏二十条小黄鱼,杨德福让他的家丁打扮成农夫,打探游击队的下落,终于在一个山坳里,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,他立马吩咐管家报告了鬼子,结果,鬼子把游击队包围在了山坳里,没有一个幸存的走出来。

    后来他拿出了二十条中的一条小黄鱼讲给了那个有功的家丁,并把全体家丁召集在一起,用这个家丁的示例鼓励其他家丁,不管用什么方式,只要能给皇军提供有价值的情报,发大财娶媳妇就是眼前的事,在他的煽动下,现在他的家丁都成了鬼子的特务,他们使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,利用鬼子对抗日的志士进行迫害。

    张先生从老汉儿子的谈话中,听出了他对杨德福是恨之入骨的,但是由于斗争的复杂性,张先生还不能告诉他真实情况,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,他是可以争取的对象,在关键的时刻也能发挥他的作用,张先生心里有底了。

    为了不暴漏身份,先生一般都是白天在村里转悠卖货,晚上出村找组织,他在卖货的过程中,对村民的情况进行了了解,村民中大部分人都是杨德福家的雇农,到了年底要给杨德福交租子的,凡是交不够租子的,杨德福就让家丁把人扣起来,轻则打骂,重则被扣上抗日家属的帽子,把人交给鬼子汉奸处置。

    村子里的人,尤其是雇农,对杨德福是敢怒不敢言,不少雇农都在背地里咒他,盼他不得好死,先生把了解到的情况,向组织做了汇报,上级指示先生,要先做通张老汉家的工作,以点带面,发展更多的雇农,但同时还要保护好自己,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暴露身份,另外要制造机会,深入到杨德福居住的大院,对院内外的布局进行详细的观察,为制定下一步计划搞到第一手资料。

    晚上,先生到了老汉的屋里,跟老汉聊起了杨德福:

    “我听说,杨德福的家产在四里八乡都是数一数二的,他是咱们当地人吗?”

    “说来话长,我们这个村子大部分人家都姓张,杨德福是后来才搬到这个村的,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,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,但有一点是真的,他来的时候就有大把的钱,他把村子里的地都买了过来,现在村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租种他的地,他还在花大价钱,建了现在居住的院子,先后娶了好几房太太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他跟日本人还有关系?”先生问。

    “何止是有关系,简直就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,那几年年景不好,雇农都交不上租子,他就把这些雇农交给了日本人,有的当了劳工,有的派去修炮楼,还有的死在了他们手里,村民拿杨德福没有办法,就拿我家的大小子来说吧,那年也是交不上租子,杨德福愣是让他当长工来抵租子,我家大小子也是没辙,但分有一点辙,谁会去他家当长工啊!”老汉说。

    “我想跟您商量个事情,您能不能抽空让大儿子回家一趟,我有点事情求他帮忙。”先生说。

    “那没有问题,不过得编个瞎话,要不然杨德福是不会让他回来的。”老汉说。

    “要不就说有人给他提亲,您看成吗?”先生提议。

    “这个行,他都三十了,说这个不会引起管家的怀疑,我这就去。”老汉说着就要起身。

    “您还是急茬的,您也不想想,哪有大晚上提亲的,还是明天再去吧。”

    第二天老汉就到杨德福家找大儿子,管家告诉老汉,不年不节的不允许大儿子回家,老汉求管家说,儿子都三十了,还没娶上媳妇,这回好不容易有人给儿子提亲了,这个机会太难得了,他请管家高抬贵手,在老汉的一再央求下,管家答应只给大儿子半天的时间。

    老汉的大儿子回到家以后,先生把大儿子让到了自己住的屋子,他对老汉的大儿子说:

    “兄弟,我是个外乡人,早就听说杨德福家的宅院建的非常气派,我这个人有个爱好,就是喜欢看深宅大院,觉得那是一种享受,可是,就凭我一个货郎,人家肯定不会让我进去,所以,我今天想让你帮我实现我的愿望,你看有难度吗?”

    “难度肯定是有,不过,您别说您是货郎,您说是我家的亲戚或许可以。”老汉的大儿子说。

    “那我说是你家的什么亲戚好那?”先生问。

    “您就说是我的舅舅,您不知道,其实能不能进大院,只有管家说了算,管家没见过我舅舅,估计他不会怀疑。”老汉大儿子说。

    “就这么定了。”先生说。

    老汉的大儿子临走之前,又和先生商量了明天找他的具体细节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先生就来到了杨德福家的大院门口。

    先生在卖货的时候,曾经路过杨德福家的大院,由于大门紧闭,先生不知道大院里面的布局,他当时十分渴望进入到大院里面,近距离的观察大院的情况,一直没有机会,这次机会来了,他终于可以深入到大院内部了,他上前敲了几下大门,开门的是个自称管家的人。

    先生告诉管家,他是张老汉的小舅子,这次是专程给大外甥送过冬的棉袄来的,管家接过棉袄说他会送给老汉儿子的,他让先生离开,先生说,这件棉袄不知大外甥穿的合不合身,如果不合身,他还要带回去,让媳妇改一下,这个时候,正好有个家丁找管家处理其他的事情,管家又把棉袄还给了先生,并让家丁把老汉的大儿子叫了出来。

    老汉的大儿子见了先生张口就喊:

    “舅舅,您怎么来啦?”

    “我给你送棉袄来了,你得赶紧试试,要是不合身,我还得拿回去,让你舅妈给你再改改。”先生说。

    看着舅舅和外甥那股亲热劲,管家没再多想,就让老汉的大儿子把先生带进了院子。

    进了院子,先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院子里的每个角落,并记在了脑子里,老汉的大儿子不知道先生来这的真正目的,还真以为是来大院欣赏建筑的,就非常热情的拉着‘舅舅’看每一个套院,先生边看边在心里愤恨,杨德福这个汉奸,靠着出卖抗日志士的鲜血来建筑自己的安乐窝,过上皇宫一样的花天酒地、荒淫无度的生活,这样的人多留在世上一天,抗日志士的生命就受威胁一天,只有尽快的拔掉这颗钉子,才能告慰那些牺牲的抗日志士在天之灵,为那些死去的相亲报仇雪恨。

    老汉的大儿子领着先生来到了后院,刚要往里走,他们就被几个全副武装的家丁给拦下了,其中一个家丁骂道:

    “你们******不想活了,这个地方也敢进来,要是惊动了杨爷的午觉,非******把你们送给日本人不可,还不快滚!”

    老汉的儿子只得带着先生离开了后院,先生却从家丁的话里听出了重要的线索,杨德福就住在后院,他告别了老汉的大儿子,回到了老汉家。

    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以后,先生拿出了笔和纸,把记忆在脑子里的杨德福家的情况画了张图,并标注了具体的位置,他连夜出村,把掌握的资料交给了上级组织,上级组织对先生提供的情况很重视,并进行了充分的论证,最终认为寻找最佳时机,干掉杨德福。

    先生从老汉的大儿子口中得知,杨德福这个人有个习惯,他在每年的大年初一,都要请戏班子来家唱堂会,而且一唱就是三天,到时候四里八乡的乡绅好友都会来家跟他一起助兴,他请的戏班子,都是河北一家姓王的班主,先生认为,如果能让他们的同志混进戏班子,就有机会在唱戏的时候,对杨德福下手,为了万无一失,在考虑这套方案的同时,先生还预备了另一套方案。

    先生的同志,找到了这家戏班的班主,当得知要利用他们除掉杨德福以后,班主流着泪告诉先生的同志,不是他不愿意帮这个忙,他也从骨子里恨鬼子和汉奸,但是他作为一班之主,要为戏班的所有人考虑,戏班子里有好多一家老小都在班里唱戏的,他们平日里的生活很苦,唱好了事主会多给几个钱,唱不好一分拿不上的还得受人家侮辱的情况也不少,眼下就指着杨德福三天的堂会挣钱回家过年,如果在堂会上出了事,戏班子全得完蛋,他没法向班子里拉家带口的交代。

    先生的同志听了班主的话,也觉得说的在理,固然说,干掉杨德福是为民除害,可是如果殃及了戏班子,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营生,也是先生的同志不愿看到的,先生的同志叮嘱班主,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,堂会可以照常进行。

    先生的同志把这个情况及时的汇报给了上级组织,组织决定,放弃利用戏班子干掉杨德福的方案,考虑先生提出的另一套方案。

    先生在和老汉大儿子的聊天中,了解到杨德福的另一个习惯,他会在年根前,请一位资深的郎中到家里为他把脉,开些补药调养身体,这样能保证来年精力旺盛,身体健康,先生还了解到,负责请郎中的只有管家一人,因为杨德福谁都不信任,只信任管家,而管家请的郎中也不是固定的,于是,先生开始在管家请郎中的问题上,开动了脑筋。

    先生打听到了管家的情况,管家就住在杨德福家的邻村,家境也不怎么好,尤其是他的老母亲,常年有病,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,加上他一家老小开支,管家有点力不从心,他之所以如此的忠实于杨德福,也是能从杨德福这里获得一家老小的生活保证,管家还是个大孝子,他看不得老母亲受罪,把大部分钱都用在给母亲治病上。

    针对管家的情况,先生做了个假设,在管家给杨德福请郎中的路上,有人谎称他母亲病情加重,他势必急于回家照看母亲,而把请郎中的事情交给别人,如果是那样的话,我们的同志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,装扮成郎中去杨德福家,瞧准机会干掉杨德福,这里面还有个关键的人物,那就是管家会派谁去接替他请郎中。

    有两种可能出现,一个就是他派老汉的大儿子去,这种情况当然对先生有力,只要老汉的儿子把先生的同志带进杨德福的房间就可以了,另一种情况是他派家丁去,那问题就有点复杂,就得考虑如何把家丁控制起来,又不被杨德福和管家发现,先生的同志还能顺利的进入大院给杨德福把脉,为此,先生动了很多的脑筋。

    那天,老汉的大儿子突然回家,他告诉先生,明天上午管家要给杨德福请郎中,叮嘱他在家勤快点,别偷奸耍滑,他知道每年到这个时候,他一个星期也回不了家,所以,听完管家的话,他就找了个借口回家看看。

    先生告诉老汉的大儿子,要听从管家的安排,管家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,老汉的大儿子并不明白先生这话的含义,他爽快的答应了,那先生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,把管家有可能让他去请郎中的事情跟他说明白点那,因为先生考虑到,毕竟老汉的大儿子还不是自己的同志,不具备对敌斗争的经验,如果过早的让他知道了行动的内容,很可能他会在慌乱的情况下,露出一下蛛丝马迹,让管家和杨德福发现觉察到,那整个计划就有可能夭折。

    那先生又是怎么笃定管家的老母亲,在他去请郎中的途中突然发病呢,难道他能掐会算或是有先天的预知能力,都不是,这是在他的计划之内的。

    为了实施这次行动,先生早就想好了一个能让管家的老母亲装病的办法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先生挑着货郎的担子来到了管家的院子里,管家的母亲坐在炕上正闲的无聊,先生在院子里高声喊着‘针头线脑、扣子鞋帽的卖’,管家的母亲听到喊声,赶紧把先生招呼到屋里,她从担子里挑了个顶针,先生问管家的母亲,还需要点什么,管家的母亲就说,人老了,眼睛花的厉害,有没有合适的老花镜,先生从货担里拿出了一副让管家的母亲试着戴。

    在给管家老母亲试戴的过程中,先生跟老人聊起了家常:

    “老人家,我看家里就您一个人住,您的儿女呢?”

    “我的儿子儿媳在离这不远的一处院子里住,儿子在杨家当管家,每天不管回来多晚,都得来我这一趟,哎,怎么说那,儿子是个孝顺的儿子,可是媳妇和我合不来,她不常来我这,现在我还能动换,不能动了再说吧。”老母亲说。

    “您的老伴那?”

    先生之所以挑起老母亲的老伴的话题,是因为在前期的了解中,他已经知道了,管家老母亲的老伴是被日本鬼子害死的情况,他也是想通过这个,让老母亲配合他,演一出利用装病把儿子骗回家的戏。

    提到老伴,管家的老母亲老泪纵横,她开始跟先生哭诉:

    “孩子,我的老伴是个本分的庄稼汉,那天他去地里干活,突然遇到了进山搜查的鬼子,鬼子要他说出游击队的住处,我老伴哪知道啊,就实话实说了,可是鬼子不信那,他们硬要我老伴给他们带路,我老伴没办法,只好带着鬼子在山里面转悠,见没有游击队的影子,一个汉奸就说我老伴是诚心欺瞒皇军的,鬼子听了,端起刺刀就朝我的老伴捅了过去,可怜我的老伴当场就晕死过去,等我找到老伴的时候,他还剩下一口气,临闭眼的时候,他说,小鬼子不是人,是畜生。”

    “这件事,您的儿子知道吗?”先生问。

    “也知道,他当时也想跟鬼子去拼命,可是又想,一大家子都等着他要吃要喝的,就没去,在杨家就干了下去。”管家老母亲说。

    “老人家,您知道杨家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?”先生问。

    “我听我儿子说,他是当地最有钱的,我儿子跟他家干也是图的这个。”管家的母亲说。

    “我告诉您,杨家的主人就是汉奸,他跟鬼子串通一气,迫害抗日的英雄,祸害当地的百姓,您的儿子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,也帮他干了很多不该干的事情。”先生说。

    “这么说,我的儿子也跟着杨家的主人干了缺大德的事情?他也不想想,他的父亲是被谁害死的,不行,我这就叫他回家,杨家就是给再多的钱,我们也不稀罕。”管家老母亲急了。

    “老人家,您先别激动,如果您真是恨透了杀害您老伴的鬼子,想为老伴报仇的话,您就帮我们一个忙,一会儿,您就装病,就说浑身都疼,让邻居把您的儿子叫回来,让他一上午都别离开您的身边,其他的您就不用管了。”先生说。

    “行倒是行,可是你到底是什么人,总得让我知道吧。”管家老母亲说。

    “我只能告诉您,我是专门打鬼子汉奸的人,还有,我刚才跟您说的这些话,您千万不要告诉您的儿子,等时机成熟了,我们会找他谈的。”先生叮嘱道。

    “行,只要能给我老伴报仇,做什么我都愿意,我还有一点小要求,过去我儿子帮杨家干了坏事,你们就别深究了,我肯定不会再让他继续干了。”管家老母亲说。

    “老人家,那还要看他今后的表现,如果是真心悔改,还是我们团结的对象,这点您老放心。”先生说。

    按照先生的安排,管家的母亲让先生去邻居家叫人,说自己难受,要他去杨家叫儿子回来。

    邻居没敢耽搁,马上去杨德福家叫管家,先生给管家的母亲盖好被子,就挑着货担,走出了门。

    当得知母亲病重的口信,管家急了,他恨不能马上就跑回家,但一想到杨德福要他上午务必请到郎中,他开始犹豫了,一边是母亲,病重急需他到身边,若是晚到了,延误了母亲的病情,他就会落得不孝的罪名,终身悔恨,一边是杨德福,那是他的主子,要是耽误了给主子请郎中,他的小命也是难保,管家在屋里急的直跺脚,忽然,他看见了老汉的大儿子。

    在杨家所有的家丁和长工里,他最看重的就是老汉的大儿子,他认为,老汉的大儿子长得憨憨的,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傻干活,从来不偷奸耍滑,动歪脑筋,眼下自己遇到了两难的选择,当然,身为儿子,他肯定是要选择母亲,那么就得有人代替他去给杨德福请郎中,而这件事又绝对不能让杨德福知道,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老汉的大儿子。

    于是,管家把老汉的大儿子叫到了没人的地方,告诉他,上午去邻村请一位老郎中,还一个劲的叮嘱他,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,切不可走漏风声,老汉的大儿子还纳闷,不就是请个郎中吗,用的着这么神秘,他很痛快的答应了。

    老汉的大儿子看着外表憨憨的,其实一点也不傻,管家让他请郎中的事情,让他联想到了,昨天晚上先生嘱咐过他的话,管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,难道先生就知道今天管家要自己替他请郎中?要真是那样,先生可真神了。

    咱们先说,管家把请郎中的事情交给了老汉的大儿子以后,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家,一进家门,就看见邻居在陪着母亲,母亲躺在炕上眼睛紧闭,管家问老母亲:

    “妈,您哪难受啊?您快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浑身都疼,恐怕是得了要死的病,儿子,您就陪陪妈吧。”老母亲说。

    “妈,您放心,我哪都不去,不过,咱也不能在家干耗着,不行我就去请个郎中回来。”管家说。

    “儿子,妈的病妈知道,就是岁数大了,身上没有好地方了,妈不想看郎中,就想让您陪着我,给我端碗热水喝。”老母亲说。

    管家给老母亲端了碗热水,并服侍老母亲喝下,老母亲拉着儿子的手,还是装作一副难受的样子,管家心想,反正有老汉的大儿子代替他请郎中,只要自己在中午之前回到杨家大院,就不会引起杨德福的怀疑,他心里踏实了很多。

    再说老汉的大儿子,他照着管家的指点,奔着邻村就去了,哪知,走到半途中,就被两个陌生的人给拦下了,他们把他带到了没人的地方,把实话告诉了他,当他听说,这一切都是先生事先安排好的时候,心里的疑惑劝解开了,他向先生的同志表示,他早就恨透了杨德福,只是苦于没有机会,他愿意配合把‘郎中’带到杨德福跟前。

    先生的同志化装成老郎中,跟着老汉的大儿子来到了杨德福家的大院。

    巧的是,管家在安抚好老母亲后,他也返回了大院,这也是事先先生早就预料到的,如果这个时候,不是管家把郎中带到杨德福跟前,而是老汉的大儿子,杨德福必然会引起警觉,会对下一步行动带来阻力。

    管家在看到了老汉的大儿子身边站着的郎中的时候,好像是看出了有哪不对劲,他把老汉的大儿子叫到了一边,问道:

    “你这是从哪请来的郎中,我怎么看着那么面生啊?”

    “就是照您说的,在陈家屯请的。”老汉的大儿子说。

    “陈家屯的郎中,我记着比这个郎中要老啊?”管家问。

    “咳,您说的那个老郎中病了,他告诉我,这个郎中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,医术不差,我就请他来了。”

    老汉的儿子如此的对答如流,也是先生的同志事先交代好的,当时就想到了,管家可能会提出质疑。

    管家走到郎中面前,还想继续提问,就在这个时候,一个家丁跑来说,杨爷发怒了,他问郎中什么时候给他把脉,管家听罢,顾不得再继续追问,带着郎中走进了杨德福的屋子。

    先生的同志假扮郎中坐在了杨德福的面前,另一个同志手提药箱站在郎中身旁,杨德福看了一眼郎中,问道:

    “你是哪个村的?”

    “我是陈家屯的,我的师父叫陈祖德。”先生的同志说。

    “陈祖德怎么没有亲自来呀?他敢在我杨爷面前摆架子?我能让让他来给我把脉,是对他的最大恩赐,他别给脸不要脸。”杨德福虽然说话的声音很低,但是透着阴险毒辣。

    “您错怪我的师父了,他已经病了好几天了,现在吃了几服药,正在家中调理。”先生的同志说。

    “那我就原谅他一回,不过,我得警告你,要是糊弄我,你的小命就很难保住。”杨德福用威胁的口吻说。

    “那是,一切听您的。”先生的同志说。

    先生的同志开始给杨德福把脉,他对杨德福说,从脉象上看,他的心脏跳的比年轻人还有力,活到一百多岁,应该不成问题,但是眼下有个小小的阻碍,那就是他的心肝肺‘三火’聚在了一起,如果不能将这‘三火’及时的化解,就会导致体内脏器紊乱,杨德福就怕自己活不到一百岁,他赶紧问郎中,怎样才能立即泄了这‘三火’,郎中看了一看管家说,他会拿出绝招,但要闲杂人回避。

    杨德福一听郎中有绝招立即化解‘三火’,赶紧让管家离开了,郎中走到杨德福的身后,用手揉着杨德福的两肩,告诉他,在给他揉肩的时候,要闭着眼睛,全身放松,什么也不要想,其实,先生的同志是在找机会下手,杨德福被先生的同志揉的舒服了,他懒洋洋的闭着双眼靠在太师椅上尽情的享受着,这个时候,先生的同志看时机已成熟,便悄悄的从药箱的夹层里,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,一下就套住了杨德福的脖子上。

    杨德福被先生的同志勒得喘不上气,腿一个劲的乱蹬,这个时候,他才反映过来,但是为时已晚,先生的同志勒得力量越来越大,杨德福反抗的劲头越来越小,直到他翻了白眼,腿不再蹬了,先生的同志才松了手。

    先生的同志把杨德福整成原来坐着的样子,还假装写了个方子,交给了等在外面的管家,管家赶紧按照方子去药铺抓药了,先生的同志把屋门关上,并对院子里的家丁说,杨德福正在闭目养神,他刚才已经吩咐过,任何人都不要打扰他,包括家人。

    先生的同志又找到告诉老汉的大儿子,告诉他,借送他们的机会一起走,老汉的大儿子心领神会,三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杨家大院。

    先生已经在老汉家等候,先生告诉老汉,为了一家人的安全,现在必须转移到安全的地方,先生的同志带着张老汉一家,转移到了组织给安排好的一家客栈内,先生则找了个地方暂时的躲闭起来,他之所以没有跟同志们一起走,是要留在双井寺附近,观察杨家大院的情况以及鬼子和汉奸的动向。

    再说,管家去药铺拿了药以后,很快回到了杨家大院,一进院,他就吩咐厨房的伙计,给杨德福熬药,在伙计熬药的时候,管家来到了杨德福的院子,想进屋看望杨德福,却被家丁拦住了,家丁说,杨德福有吩咐,任何人不能打扰他闭目养神,包括家人,管家对杨德福的吩咐一直是言听计从,他只好在门外等。

    可是,几个时辰过去了,还不见屋里有动静,这个时候,伙计告诉管家,药已经熬好了,管家端着药,不顾家丁的阻拦,进了杨德福的屋里,推开门,他果然看见杨德福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,但是,管家看了杨德福一眼,总觉得他和平日里做的姿势不太一样,于是他斗胆的上前喊了一声‘老爷’,见没有回应,连喊了几声,都是一样,他走近了,用手碰了一下老爷,不对劲,怎么身体是僵硬的。

    管家连忙喊进在外面守候的家丁,几个人走到杨德福跟前,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家丁,把手放在杨德福的鼻子下面试了试,这一试不要紧,家丁跳了起来,打喊着‘杨爷死了,杨爷死了’,家丁的喊声,惊动了杨德福的几房太太,他们带着一家老小,来到了杨德福的院子,干嚎了一阵以后,几个太太就去密室抢着分杨德福的家财去了。

    院子里留下了管家和几个家丁,管家在和几个太太商量了之后,报了官,很快警察到了,确认杨德福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,警察让管家和家丁提供嫌疑目标,管家自知是郎中出了问题,但是由于自己也有失职之错,所以他没敢把他怀疑的老汉大儿子的情况说出来,可是,家丁却跟警察反映,老汉的大儿子跟着郎中走了以后,就再也没有回来,这个情况立即引起了办案警察的重视,他们来到了老汉家,发现老汉一家已经没有人了。

    鬼子也听说了杨德福被勒死的事情,他们来到了杨家大院,对杨家的人表示,杨德福生前是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,对于杨德福的死,他们会给杨德福的家人一个交代的,鬼子把杨家大院立即封锁了起来,以保护杨家财产为名,把杨家大院里里外外翻了个遍,值钱的东西被鬼子搬到了卡车上,说是为了更好的保存,实际就是且为己有,这还不算,临走的时候,鬼子的长官发现,杨德福的四姨太年轻漂亮,便命令鬼子把四姨太也架到了卡车上一块带走了。

    杨德福死了的消息不胫而走,雇农们在心里拍手称快,而杨德福一贯仰仗的鬼子给他撑腰,却在他死后,强占了他的财产,霸占了他的女人,所以说,当汉奸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。

    管家回到家里,把杨德福暴死的事情跟老母亲说了,老母亲告诉儿子,杨德福的下场是他应得的,都是他平日里作孽太多,他最不应该的就是跟鬼子串通,残害百姓,管家问老母亲,您这都是从哪听说的,老母亲拍着儿子的肩膀说:

    “儿子,你的父亲是被谁害死的,难道你不清楚吗?做人要对得起良心,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不能做,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,你都帮着杨德福干了什么,你要还认我这个妈,从今往后,咱们再不去杨德福家当什么破管家,咱们堂堂正正的做人,儿子,你答应妈好吗?”

    “妈,您都知道了,我错了,我答应您,要好好的做人,不让您和我爸失望。”管家说。

    鬼子尽管从杨德福的家里带走了财产和四姨太,但是他们心里也害怕,担心哪一天也和杨德福一样的下场,于是,他们在村外加设了岗哨,严查进出村里的人,当然,为了防止被打冷枪,站岗执勤的事情就交给了‘二狗子’。

    过了一段时间以后,先生又以货郎的身份来到了村里,他发现杨德福死了以后,雇农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轻松了,现在来村里巡逻、站岗的就是‘二狗子’,为首的叫‘杨麻子’,针对这一情况,经报上级组织批准,先生在村里成立了农民自己的队伍,取名‘护村队’,年轻的小伙子纷纷报名参加。

    ‘杨麻子’得到了这一消息后,带着他的手下来到了村里,他扬言要把‘护村队’铲除干净,还没等‘杨麻子’动手,‘护村队’的人就把‘杨麻子’和他的手下给打的屁滚尿流,吓得‘杨麻子’好长时间不敢进村。

    怎么回事那,因为‘杨麻子’有鬼子给配备的手枪,而‘护村队’手里只有干农活的家伙,两个在武器装备上没法比,但是咱们人多环境熟,这方面,‘杨麻子’就不是个了,为了把咱们的优势展现出来,经过‘护村队’开会,决定对‘杨麻子’他们搞一次偷袭,杀杀他的锐气。

    那天,‘杨麻子’和他的手下,在岗哨里吃饭,村民‘嘎子’拿了一坛酒假装路过,‘杨麻子’见到‘嘎子’手里的酒,让他的手下给夺了过来,他们几个把酒倒在碗里,尽情的喝了起来,‘嘎子’把‘杨麻子’他们正在喝酒的情况,立刻报告了‘护村队’,估摸着‘杨麻子’他们喝的差不多了,‘护村队’的成员在先生的带领下,拿着麻袋和家伙去了岗哨,他们两个人一组,分别把喝的醉醺醺的‘杨麻子’和他的手下,套在了麻袋里。

    进了麻袋里的‘杨麻子’和他的手下,成了瓮中之鳖,手枪已经失去了作用,‘护村队’的人拿着他们的‘武器’,照着麻袋就是一通打,直到他们没有了一点反抗,‘护村队’的人才撤回村里,临走的时候,‘嘎子’还顺走了‘二狗子’三把手枪。

    考虑到杨德福家的土地,原本就是村民自己的,就是因为杨德福仗势欺人给抢占了,杨德福死后,先生认为,该是把土地要回来的时候了,于是,先生带领雇农们来到了杨家大院,向杨家正式提出归还土地的要求,杨德福的大儿子站出来表示坚决反对,但是,先生义正言辞的告诫他,土地本来就是农民自己的,归还是理所应当的,当场,先生就按照村民的人口状况,公布了土地分配的方案。

    农民们拿到了分到手的土地,高兴的把先生举了起来,老汉也带着两个儿子回到了家里,分得了土地,老汉的两个儿子还加入了‘护村队’。

    看到先生在开展农民运动方面取得的成绩,上级又把他派到更为艰苦的地方,继续带领农民开展和地主老财的斗争。

    先生还告诉大虎,在从事革命期间,他被捕过,经受过酷刑,跟鬼子正面交锋过,身上留下被鬼子砍过的刀痕,他还救过几个被鬼子杀害了父母的孤儿,并把他们安置到了福利院。

    先生还告诉大虎,新中国成立以后,县委了解到他过去从事过教育工作,特意委派他任新学校的校长。

    听了先生的讲述,大虎由衷的敬佩先生,他认为,先生先生为了革命,奉献了他的全部,他是个了不起的人,他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一段往事,他曾经到学校找先生,而先生正在和几个人在谈事情,那个时候他就很想问先生,却没有来得及问的话,现在正好可以问:

    “先生,我在学校碰上的那几个人,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同志?”

    “是,那个时候我们就是****党员,是在讨论我们应该做的事情。”先生回答。

    “我要是早知道,也加入你们的组织该多好。”大虎遗憾的表示。

    “大虎,每个人的选择是不同的,但只要记住一点,凭着良心做事情,无愧于社会,无愧于自己,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。”

    先生又问大虎,和他分手的这些年都做了什么,大虎告诉先生说:

    “我做的跟您一比,简直就不值得一提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不一定,我很有兴趣听一听。”先生鼓励大虎讲出来。

    大虎把自己被鬼子抓去当了劳工,在矿上组织劳工跟鬼子斗争,并制造了矿难,把五个鬼子和他们的头目砸死的事情,通过棺材铺老板,把俩个朝鲜劳工送上了去东北的列车的事情,把组织全村村民安全转移,干掉进村的两个鬼子的事情都说给了张先生。

    听了大虎的讲述,先生冲大虎竖起了大拇指,先生说:

    “你一个普通的木匠,能够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,做了常人没有做过的事情,你为新中国的解放也贡献了自己的力量,很了不起,现在新中国成立了,各行各业都百废待兴,你有什么想法吗?”

    “我还是想做我的老本行。”大虎说。

    “除了木匠,你就没有想过为沙峪村的建设,做些其他的事情?”先生问。

    “我能做什么?”大虎问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想做,有很多事情都在等着你,你有文化又有手艺,随便拿出一样,都能为家乡的建设做出贡献。”先生说。

    “您的话我回去以后,会好好的琢磨琢磨,只要能为沙峪村的村民做事,我肯定是心甘情愿。”大虎表示。

    “那好,我等着你的好消息。”先生拍着大虎的肩膀说。

    和先生分别后,大虎把见到了先生以及先生讲的话,都跟病床上的父亲说了,当父亲听说,新中国人民当家做主人的时候,他强打精神坐了起来,并拉着大虎语重心长的说:

    “大虎,历朝历代都是皇亲国戚说了算,我还是第一次听说,这么大的国家,是由人民说了算的,看来,这世道真的变了,我这老脑筋也该变了,我这一辈子,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在拼命,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前,还能赶上个好世道,只可惜我无福消受了,不过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,人活百岁,最大的愿望也是要儿女过上好日子,现在好了,你和孩子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了,我就是现在闭眼,也了无牵挂了。”

    “爸,张先生说了,咱们的好日子刚刚开始,您别说灰心的话,等过几天,我再请个好的郎中给您看看,让您也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。”大虎安慰父亲。

    “你的孝心我知道,可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?这两天老是做梦,一梦就梦见你爷爷和你奶奶,也许他们觉着孤单了,想让我过去给他们作伴,我也想念他们了,大虎,你要记住,等孩子们到了上学的年纪,就送他们去上学,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,没有文化都不行。”父亲说的话竟跟爷爷说的一样。

    没过几日,大虎的父亲就走了,用他的话说,他确实是赶上了好世道,也确实是无福消受。

    父亲走的很平静,也许在他心中,原来的担心没有了,因为儿孙赶上了好世道,他没有遗憾了。

    政府接管煤矿以后,对周扒皮和他的手下进行了处理,大龙被强制留在矿上劳动改造,接受监督,并没收了周扒皮在矿上非法占有的房子和财产,大龙一家居住的房子也列在其中,大龙托人捎信,要大虎哥把他的媳妇和孩子,接回沙峪村的家,并帮助照顾。

    大虎和兰珍接到信后,赶着村里的驴车到矿上接回了弟媳和孩子,分别的时候,大虎叮嘱大龙,要在矿上好好改造,重新做人,大龙含泪答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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